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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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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夜晚,空气中已经有些凉意。K城可以容纳八万人的体育场却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

    台下的粉丝们早已站立起来,挤作一团,高高地举起双手,疯狂地尖叫和欢呼。这全都是为了升降台慢慢升起后,模仿着模特的猫步缓缓走上台的那个男人——戈锐。

    舞台上的他,戴着一顶拖到后腰的银色假发,化了浓厚夸张的烟熏妆,穿着一件剪裁别致,仿若好几块破布组成的,勾勒出他完美的胸膛、小腹以及腿部曲线的黑色连体衫。

    灯光倏地全部灭掉,全场陷入一片黑暗中。

    卡、卡、卡卡卡——

    在戈锐最新专辑里的主打歌,那首名为《KISS KISS》的电子乐曲的前奏响起,一个淡淡的圆形光晕打在舞台的正中央。他微侧着头,银色的刘海遮住了他魅惑的眼睛,他的左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右手抬起的中指和食指轻轻抚在自己的唇上。

    “Kiss、Kiss、Kiss、Kiss……”

    充满浓郁暧昧意味的伴唱声响起,戈锐终于抬起头,轻笑着将右手指间的飞吻抛向台下的观众,微眯着眼一边跳着动感十足的机械舞,一边哼唱。

    你有一张很美型的嘴唇

    你有一副很梦幻的灵魂

    是你愚蠢

    还是我太天真

    是你太笨

    还是我太单纯

    爱情是什么

    不过是一个一个又一个

    冷的吻或热的吻

    Come on

    我们来吻一吻

    测试一下彼此的体温

    ……

    高强度的舞蹈动作令他很快的就大汗淋漓,他甩动头部时,额上的汗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毫不在意,专注地继续劲歌热舞。

    歌曲快结束时,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性感的微笑,一个摔倒的动作往后倒去,在一片惊呼声中,他身后的几个舞者稳稳地接住了他。他忽的又一跃而起,勾住其中一个女舞者的银色领带,犹在唱着歌词的薄唇贴近她的脸,在她唇边一寸的位置停留,不急着吻下去,却又似舍不得离开。

    Come on

    我们来吻一吻

    测试一下彼此的体温

    “啊——”

    “啊啊啊——”

    “不要——”

    “啊——”

    台下一片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那个被戈锐搂着的女舞者肯定早已死过千次万次。

    最后一句歌词唱完,戈锐将怀里的女子轻轻推开,灯光渐渐的又暗下去,只余他一个人站在光影中闭着眼仰望头顶的夜空,右手的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粉丝们乖乖地保持安静。

    在一片静谧中,戈锐轻声念出MV里出现在最后画面中作为整首歌点睛之笔的那句话,“If you don’t love me,don’t kiss me。”

    灯光再次寂灭,随后,砰的一声巨响,璀璨的焰火点亮了整个体育馆,华丽的舞台全景终于在众人面前显现出来。

    戈锐灿烂地笑着,朝所有人抛了个飞吻。

    尖叫声、口哨声、欢呼声再度潮水般响起,戈锐没有休息,马上又唱起了新专辑中一首传唱度极高的情歌《那个人》。演唱会开始还不到十分钟,全场就出现了第一次万人大合唱。

    陶瓷躲在后台,远远地望着台上的男人,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戈锐的演唱会,却是第一次在后台看。

    以往当个纯粹的观众,他只需买票、入场、尖叫、挥舞双臂跟着一起唱……这一次他全程参与演唱会的准备工作,看着戈锐排练、排练,不断地排练,练到浑身都湿透了、眼睛快睁不开了还在排练,看着他做头发、化妆、换衣服,看着他走上升降台……

    他终于看到他光芒万丈的荣耀下付出了多少汗水和艰辛,他终于深刻体会到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的含义。

    他的脑子涨涨的,忽而觉得自己好像离他近了一点,忽而又觉得他是那么遥不可及,他与他的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是戈锐还在夜星乐队中的那首成名曲《昨夜星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随着缓缓坠落的升降台上消失在舞台上,一片震耳欲聋的安可声中,过了几分钟,万众期待下,他再度登场。

    不再有璀璨的焰火,不再有华丽的舞蹈,不再有伴唱和音效……他安静地站在舞台中央,手握麦克风,闭上眼睛,专注而深情地演唱了那首陶瓷最喜欢的歌——《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

    演唱会在十一点完美谢幕。整整三个半小时,没有任何嘉宾,戈锐用他的歌喉和舞蹈向所有人呈现了一场听觉和视觉的盛宴。

    不愿离去的粉丝们还在喊着安可,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戈锐回到后台,有些脱力地瘫在沙发上,工作人员忙着帮他擦汗、递水,常煜在外面讲电话,陶瓷杵在一旁傻乎乎地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戈锐的精神稍微恢复一些,他睁开眼睛看到一脸无措的陶瓷,笑了笑,拍拍身边的沙发说:“过来坐。”

    陶瓷乖乖走过去,在离他有一个肩膀的位置小心翼翼坐下。

    “过来点。”戈锐又说。

    “啊?哦……”陶瓷挪了一点,戈锐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把他扯过来和自己挨在一起,然后把脑袋搁在他肩上。

    忙碌的工作人员仿佛没有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继续他们手上的工作,整理的整理,卸妆的卸妆……陶瓷的身体却瞬间僵硬起来。

    戈锐淡淡地说:“别动,我很累,让我靠一会儿。”

    “哦……”陶瓷努力平缓呼吸,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常煜打完电话进来,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样子略略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的神色,走过去推了一把戈锐说:“襄语来了。”

    “嗯?”戈锐还有点迷糊。

    陶瓷忍不住问常煜:“谁啊?”

    不用常煜回答,一个身穿紫色露肩长裙的美丽女子捧着一束白色马蹄莲走了进来。她把花往戈锐怀里一塞,然后俯下身体揪了揪他的衣领笑嘻嘻地说:“戈天王,今天超帅的喔~”

    陶瓷惊讶地望着她,这不正是最近收视率节节攀升的明星专访节目“璀璨人生”的主持人康襄语吗?她和戈锐关系很好?

    注意到陶瓷的视线,在戈锐另一侧坐下的康襄语探头看了他一眼,戳戳戈锐的胳膊问:“这位帅哥是谁啊,我以前都没见过。”

    “他叫陶瓷……陶瓷,她你应该认识,不用我介绍了吧?”戈锐说。

    陶瓷仍然愣愣地看着康襄语,在她那双大眼睛的注视下,莫名地紧张得结巴起来,“认、认识……”

    康襄语有些莞尔,作为国内最大娱乐传媒公司老总的独生女,她可以说是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长大的,很久没看到过陶瓷这样干净的脸了,她仔细地又打量了他一遍,问:“你会不会唱歌,会不会演戏?想不想进娱乐圈?”

    “啊?”陶瓷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朝戈锐看去。

    “他对这行没兴趣,你别打他主意。”戈锐笑笑,岔开话题问她,“不是说今天安排要录节目,没空过来的吗?怎么,又放嘉宾的鸽子?”

    康襄语耸肩,刻意深情款款地看着戈锐用夸张的语气说:“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及你重要。”

    戈锐失笑,“你就这么任性下去吧。”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又带着一丝丝宠溺的意味。陶瓷听着,莫名地有点酸溜溜的。

    “这期节目的嘉宾是谁?”戈锐问。

    “你猜?”康襄语眨巴眼说。

    “猜不到。”

    “好吧,告诉你就是了……”话虽这么说,康襄语却还还故意拖长音卖关子,“他就是……”

    戈锐斜她一眼。

    康襄语神秘兮兮的表情瞬时跨下来,挠着墙扁着嘴悻悻地吐出个名字:“何恣清。”

    “……”戈锐有点无语,主持界大哥大的鸽子都敢放,她还想不想在主持界混了!

    “哎呀,这也不能怪我啦,谁让他档期那么满,只有今天才有空闲,你又偏偏在今天开演唱会……”

    康襄语和戈锐说的话,陶瓷一句都插不进去。

    正当他陷入沮丧时,常煜打断那两人道:“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聊吧,我们得过去启临酒店开庆功宴了。”

    “哦也,有酒喝了?走走走,去酒店~”康襄语高兴地说。

    戈锐凉凉地说:“你少喝点吧,上次喝醉了在街上撒疯上头条还嫌不够丢人?”

    他嘴上虽这么说,到了酒店,公司里的人和朋友们都来为他庆祝第一站演唱会大获成功,盛情难却下,他自己也喝了不少。

    康襄语遇到同样嗜酒的郑亦为、程惊元,三人在角落拼酒,喝得满面红光,越喝越兴奋。

    常煜帮戈锐挡了不少酒,醉得一塌糊涂,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把房卡拿给在场唯一还算清醒的陶瓷,大着舌头地交代他说:“你送戈锐上、上去吧……他明、明天还有通告,不能再让他喝、喝了……”

    陶瓷接过房卡,把戈锐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艰难地扶着他去坐电梯。

    所经之处依然一片混乱,有人在撕着嗓子高歌,有人在跳性感脱衣舞,有人在旁若无人地亲热……呼吸间到处都是浓郁的酒气和烟味,四周灯火辉煌,让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这种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不是陶瓷所熟悉的,他以为经过他工作的那几年接触了社会的各个面,他对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早已见惯不怪,经过这一晚,他才发现,原来他还是太稚嫩。戈锐和他所处生活环境之间的距离和隔阂,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常煜、康襄语、程惊元、郑亦为……他们和戈锐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他,只是个圈外人。

    这个事实让陶瓷感到无比沮丧,还有一些悲伤。

    扶着烂醉的戈锐进了房间,把他安稳地放到床上,他蹲在地上,双臂交叠趴在床沿,贪婪地注视着他沉睡的脸。

    不知道那么看了多久,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脚麻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眉毛和鼻子,最后停留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方。

    他想起他唱的那首歌,“Come on,我们来吻一吻,测试一下彼此的体温……”

    戈锐的嘴唇,是冷的还是热的呢?

    热的。

    而且还是软软的、湿湿的……

    等陶瓷回过神来,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俯下脸含住了戈锐的双唇。

    而戈锐,已经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