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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叶明诚使劲地瞪她,却忘了自己有个可怕的眼疾,这一瞪别的不要紧,先把眼泪瞪出来了,一时间眼泪汪汪的瞧着又可怜又可笑。
连得刚还幽怨自责不已的林阿姨也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眼看着付工资的BOSS悲愤得要捶床了,秦溪很聪明地敛了唇边的笑,低眉顺眼地端着药走过去,细声细气地劝道:“叶先生,这药还很烫,要冷到能喝还有段时间呢,要不你先把早餐吃了?”又说,“这药本来也是要在饭后服用药效才更好。”
叶明诚没好气:“我已经吃过了。”
秦溪放下药碗,拿眼睛瞟了瞟几乎没有动过的早餐。
叶明诚将那剩下的半杯牛奶推到她面前:“这不是?”
“叶先生的胃口还真小。”秦溪语气平平,像是在背书,“不过空腹喝牛奶更不好,因为牛奶的成份主要还是水,空腹喝比较多的牛奶,稀释了胃液,不利于食物的消化和吸收:还有空腹时胃肠蠕动很快,牛奶在胃肠通过也很快,存留时间短,营养成分往往来不及吸收就被排泄掉了……哎哎,怎么能又直接这么去揉?”
后一句几乎是嚷出来的,声音里还隐隐含了几分急切的怒意,秦溪忙着抢上前去按住叶明诚的手,差点把他面前的早餐都带翻了。
林阿姨也唬了一跳,赶紧取了药棉递给她。
要不是顾虑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的金主,打了他的直接下场是再次砸了自己的饭碗,秦溪真的很想狠狠教训教训他……又不是小孩子,这点事也记不住么?
心里有气,下手自然就重了些,但也只是重了一些,比如说按着他手的力道大一些……帮他沁眼睛时的动作仍是温和而妥贴。
好在叶明诚在其他方面可能很不听话,一遇到和自己病情有关的事就紧张了,乖乖地缩了手,微仰着脸任秦溪作为。
秦溪对他这方面还算满意。
叶明诚停了一停,等秦溪差不多了他又不消停了,讽刺地问:“做医生的对病人,都有这么啰嗦么?大段大段掉书袋子?”
说的是她先前说他不该空腹喝牛奶的事。
秦溪本不愿意理他,可见他睁开眼睛又大有要和她一瞪较长短的架式,不由得摇头,想着他这会儿必是看不清,嘴上说道:“不是。”
叶明诚真是无聊得没处去了,又问她:“那一般是怎样?”
他这一说,就是林阿姨也有些好奇,殷切切地问:“对啊对啊,病人若是不想吃饭,一般医生会怎么做?”
秦溪替叶明诚擦干了泪,捏着他的下巴顺便帮他做起了检查,又给他滴了几滴眼药水,要退开时看到他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答案。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五官疏朗,眉目清秀,显得漂亮而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疾的原因,他用一双湿辘辘的眼睛看人时显得固执又倔强,莫名还有点让人心软的幼稚。
她不由得感叹,当年看起来那样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原来也有这么简单得近乎可爱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突然道:“张嘴。”
叶明诚也乖,还真仰着脸张开了嘴。
秦溪的眼睛里滑过一丝笑意,拿起叉子叉起一块三明治塞进了他嘴里。
叶明诚很是意外,耳朵后面甚至还起了一点微微的红,闭了嘴默默地将嘴里的食物嚼烂了咽下去。
正想要说一句打趣的话来挽回面子,耳里却听得秦溪回头冲林阿姨笑着说:“喏,一般医生就是这么劝的,实在是要绝食,家属们又不放弃,那就营养针吧。”说完,还特认真地冲着他问了句,“叶先生也想试一试吗?”
叶明诚那个气啊,好想把已经进到喉咙里去的食物又反吐出来。
大概是曾经同校一场的关系,尽管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关系也不怎么好,留下的印象更不是很佳,秦溪发觉自己并不怕他。
也对他没有多少生疏感。
大概是她觉得,那时候叶明诚虽然坏,可到底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而且作为医生的职业感所在,她也不愿意真的将他气到内伤,便有意把劝食的工作继续留给林阿姨做。
恰好她的电话这时候响了起来。
她表示了歉意退出来,电话一接通就传来秦舟很是担忧的声音:“总算是接电话了……在做事是吧?我是担心你,你后来回家没遇到什么事吧?”
秦溪说:“没有。”
秦舟便松了一口气:“你这倔孩子,那么晚了硬是要回去,说你也不听,万一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啊?你是不知道易剑伤得有多重,医生说幸好刀锋偏了一点点,不然划到动脉血管那就惨啦……你说这世上做坏事的怎么就那么多?我还一直以为我们这片算是安全的了,没想到也出了这样的事,幸好当时你没真住过来,不然你在医院那会经常早出晚归的,万一哪次撞上了……”
秦舟絮絮叨叨颠三倒四地说了好一通她的忧心,秦溪只是安安静静地听,间或安慰她两句。
心里却在想,不知道妈妈发现自己厨房莫名少了一把水果刀后会怎么想?
她性子单纯,大概是死也不会想到,那刀是自己女儿趁给她冲蜂蜜水的时候偷偷拿走的,并且,还用它割伤了自己老公的独子。
秦溪其实很早就想过,只要易剑还不肯放弃,那她和他就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可她就算是举起了刀,心里还在幻想着那一天能够晚一些到来。
她总觉得很不甘,她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必须要结束在这么一个渣滓手上吗?
所以最后她还是划偏了一些,在他呼痛退开时跑去敲响了易家的门。
易剑的演技真是让她叹服得没一句话说,那么意外又震惊又愤怒的情况下,他还能极快地调整表情,捂着手和出门来的易仲平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说:“我就停了车想在路边抽一支烟,没想到遇到打劫的了。”
秦溪听了冷冷地笑。
她替他包扎时,怎么痛就怎么处理着来,看着易剑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样子,秦溪只觉得,这么多年积压在她心里的怨气和愤懑终于抒解了一点。
他也有有苦说不出的时候。
然后她也终于明白……他其实也有顾忌。
他功成名就,现世得意,不见得就真的愿意和她同归于尽。
这大概,是昨天晚上,秦溪试探出来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只是她的每一回反抗,必然会遭来易剑毫不留情的反扑,就是不知道这一回,他会送一个什么样的“惊喜”给她了。
秦溪深吁一口气,叶明诚的房门从里面打开,林阿姨走了出来,指着餐盘和她轻悄悄地笑着说:“终于吃了一点啦。”
秦溪抬眼,见到上面的三明治至少已经被消灭光了。
看来这场用餐之争,叶明诚终究还是输了一点点。
和林阿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后,秦溪推门进去,房内叶明诚已经起来了,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发呆。
秦溪和他没什么多的话说,谄媚讨好寒喧聊侃也尽不是她所擅长,于是很尽责地拿手在碗边试了试药温,准备伺候他大少爷喝药。
不过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药冷得也慢,到这会儿还是烫烫的。
叶明诚眼睛不好,也看不到她故意的冷落和疏离,转头来望着她,说:“喂,我发现一个词用在你身上特合适。”
秦溪知道他大概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就不接茬。
叶明诚哼了一声,道:“蔫坏蔫坏,适合你吧?”
她微微有些惊诧,转头来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坦然自若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当年,叶明诚也送了这么一句话给她,说她:“你这个人,怎么蔫坏蔫坏的啊。”
不过,他不可能还记得她,因为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是高考前一天。那天她来了例假,量还特别汹涌,几乎等不及她起身裤子就湿透了。
她坐在座位上度日如年地等到大家都走完,才拿本大书遮在身后,磨磨蹭蹭做贼一样地往宿舍里跑,可一出教室,就被平素一个经常欺负她的男生堵住了,恶狠狠地问她:“鬼鬼祟祟地你是想偷东西吗?把你的手拿出来!”
他劈手就要来掰她的手,秦溪吓得踹了他一脚夺路就逃。才出楼梯口就和上来的叶明诚撞上了,两人倒退着滑落好几阶楼梯,要不是叶明诚身手够灵活下盘也够稳,那天他们两个的结局铁定很惨。
秦溪是慌不择路了的,一看没事就挣开他的怀抱飞奔着下了楼,气得叶明诚在她身后哇哇大叫:“喂喂,你是哪个班的啊?怎么撞人了连句话都没有?!”
那天秦溪在宿舍里躲了一天,又羞又愤又难过。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叶明诚了。
不料,他对她的评价,近十年过去后,依然如故。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叶明诚都是第一个说她坏的人。他可能不知道,他这个评价给了她什么,因为之前所有人评价她,不是“乖得不像话”,就是“像包子似的,怎么一点自己的性格都没有?”
或者是易剑说的,“你就是个可怜的小兔子,只能乖乖等着被我吃。”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遇事除了躲就只能逃,可遇到叶明诚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她也还可以坏,可以不动声色地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