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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可是有人给你脸子瞧?”王清怡一下子跳了起来,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愕。
“不是。娘,你听我说。”陈玉儿一把按住王氏,止住她的话,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声音愈发坚定:“没人给我脸子瞧。自打咱们住进来,表舅妈待咱们各处周到,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娘拍着自己良心问问,是否如此。”
王氏被女儿清亮的眼神盯的低下脑袋,眼神游移,不敢对视。这种感觉,就好像,好像她心里头那些无法言说的念头被女儿看穿了一样,叫她脸上烧得通红,没脸的很。
见母亲脸露羞愧,陈玉儿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愧就好。她缓了语气,慢慢说道:“人家待咱们好,咱们更得本分。如今咱们正在孝期,万没有长居旁人家的道理。”王氏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甚么,陈玉儿抢先道:
“再者,若女儿小试顺利,咱们总得长留兖州,总得有个自己的家才算事儿。表舅、表舅母都是难得的和善人,往后咱们母女若是有何难处,到时求上门依着表舅母的性子,定是不会置咱们母女于不顾。如此,咱们这亲戚情分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岂不相宜。”
陈玉儿顾忌着母亲的心情,再三思量,婉转道出。中心意思就一个:咱们再住下去,依着您这为人行事,盯着人家男人,再大的情分也得耗光了,更何况两家情分本就稀薄的可怜,还不赶紧攒着用在刀刃上。
王清怡低着头,被泪水浸染过的眼眸晦暗不明。心底再纠结不过,她知道玉儿说的才是正理。可,可是,藏在心底好多年的人儿,心心念念,满是他的身影。如今正好没了阻碍,她思虑再三,行事匆忙,万般心意大多是为了这人,也好教她母女有个依靠。表哥是个温和有良心的,若是……王清怡咬了咬嘴唇,她不怕委屈,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定会顾全她和玉儿,将来玉儿说了婆家也有人撑腰不是!
沉默了一会儿,王清怡咬了牙,面上微红,眼神有些飘忽,笑的勉强,道:
“玉儿说的在理。只,只是,只是咱们在兖州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个合心意的屋舍,怕是要花费些时候,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是不成。要不,咱们且慢慢看着……”
原有些心虚,但愈说愈觉有理,觉得自个儿主意不错,到最后竟理直气壮的抬眼去瞧玉儿,妄图寻了认同。然抬眸与陈玉儿幽亮的眸子相撞,不知怎的,竟息了话音,喉中千言万语再难言之于口,颇觉气短的很。
直将王氏盯得拿帕子掩面,耷拉着肩膀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手指揪着裙摆,荡出一片片褶皱,陈玉儿才缓了眼神,缓缓的吐了口气,退后两步,挨着王氏坐下,又深吸口气,使劲儿压下心中的火气,轻声道:
“娘,没关系的。咱们不熟悉,表舅母在兖州多年。咱们去求一求表舅母,应是用不了多少日子。”顿了顿,陈玉儿坚定道:“一会儿咱们就去给表舅母请安,顺便提了这事儿。”省得夜长梦多,叫这不靠谱的娘亲和张府作出仇来。
“好吧!”王氏沉吟一会儿,终究点头答应,目前女儿入女苑的事儿最是打紧,旁的……以后再说吧。只是,王氏眼珠一转,倾身到女儿那一侧,小声道:“我左右思量,这找房子的事儿,还是别麻烦你表舅母的好。”
陈玉儿转头看来,眼带疑惑。
王清怡面带笑意,继续道:“你表舅母常年忙于内宅,想来外头行情行事不甚了解。反倒是你表舅行于外间,想必消息甚为灵通,咱们去求了他便罢。以你表舅的能耐,定能给咱们找个妥帖的宅子。玉儿,你说这样可行?”
“呵呵!”陈玉儿只觉得自己忍不住快要吐血了,小脸忍不住发青,似是从牙缝中挤出道:“你觉得呢?”你觊觎人家男人,还是收留你们孤儿寡母的人家,还表现的这么明显,恨不得上赶子巴上去,打量别人都是傻子,生怕旁人不晓得你恩将仇报么?
“我觉得挺好。呃……玉儿!”王清怡说到一半,冷不丁看到陈玉儿快要冒火的眸子,连脸色都变了。不由讪讪闭嘴。她只是想让表哥多和玉儿接触一下,知晓玉儿的乖巧难得,往后多照看一些,也少给表嫂找些麻烦事儿,她努力的说服自己,却下意识的将最真实的心思忽略过去。
陈玉儿真心觉得自己不容易,深吸几口气,缓缓怒跳的心脏,默默给告诫自己:这是你娘,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好一会儿后,僵着一张脸,鼻翼微微颤动,咬着后槽牙,掰开了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说道:“娘,这于理不合。且不说咱们是女眷,又值孝期,于外男更应避讳着些。表舅和表舅母夫妻一体,寻表舅母是一样的。再说,即便表舅母不常外出,手底下能干管事总是不缺的,打听消息他们应是很是在行。娘你尽管放心就是。”
看着女儿白玉般的小脸儿青黑一片,王氏心底再有什么也不敢说出口。如今,她就指着女儿过活呢!
陈玉儿不再多言,只催了丫头赶紧上饭菜,却是只等王氏吃完便立即去请安。这要命的事儿是决不能再拖了,一天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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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柳氏听了碧莲回禀,亏了碧莲一张巧嘴,将那情形描述的惟妙惟肖。待一口气说完后,碧溪便忍不住啐了一口,狠狠道:“果真是个不安分的,她男人身子还没凉透呢,这就开始半道拦男人了,急的她!”
闻言刘嬷嬷瞪了碧溪一眼,碧溪只得怏怏的闭了嘴,再不敢乱言。
柳氏一直沉默不语,刘嬷嬷心中担忧,上前躬身试探道:“夫人?”
柳氏螓首微垂,毫无反应。正在刘嬷嬷心中纠结,想着推上一推时,便听得“噗嗤”一声,柳氏却是以帕掩嘴哈哈笑个不停,在满屋子或惊或疑的目光中,上半身撑在桌上,整个身子颤个不停,教人摸不着头脑。
柳氏却是觉得好笑,想着碧莲所言,脑中浮现她男人惊吓模样儿,这醋不吃也罢。反正不过跳梁小丑一个,只徒增笑料罢了。
柳氏管家自是一把好手,尤其张府更是密不透风,鲜少有事能略过她这主母耳畔。库房母女一番谈话,不过一炷香时候,已是传入柳氏耳中。
既已知晓前因后果,柳氏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唤了张烟一同用饭。等用罢饭,打发张烟去练字。她在厢房慢悠悠的喝着茶,便听得丫鬟禀告王氏母女来了。
柳氏嘴角微微勾起,给碧溪使了个颜色,迎了王氏母女进门。
一炷香的时辰后,刘嬷嬷远远目送王氏母女离去,眼见瞧不得人影,转身进屋,入眼便见倚在榻上悠悠闲闲把玩着玉如意的柳氏,她迈步上前,立在柳氏身侧,仔细打量柳氏脸色轻松,轻笑着搭话道:
“看来到底年岁见长,王氏也长进不少,知晓进退了。”
“嗤”柳氏染着朱红指甲的纤长指尖锦帕一甩,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些,狭长凤眸微垂,漫不经心道:“哪里是她长进,分明是生了个明白女儿。”
刘嬷嬷不敢言语,只默然侍立在侧,细细听着柳氏动静。
柳氏眼帘微抬,端起茶杯,轻轻吹了水面漂浮茶梗,沉默了片刻,倏然轻笑一声,缓缓道:“罢了,也是她的福分。看在这个还算懂事的表外甥女的份上,我便再做一次好人,给她们打点妥当。”
柳氏微微侧头,对着刘嬷嬷淡淡吩咐道:“宅子的事儿便交给嬷嬷,务必找个地界好的,叫她们母女住的安心,孤儿寡母的,也着实不易。”
“是,老奴紧赶着这几天就弄好。”刘嬷嬷满脸笑容,忙回话。顿了顿,又奉承道:“也是夫人善心!”
“哼!”柳氏不以为然,只摆了摆手,笑道:“我也不是圣人,不过是给人方便自己方便,好歹也算是够着半条绳的亲戚,把她们安置好了,咱们也少些麻烦,两厢便宜而已。”
就当做是陈玉儿识趣儿的奖赏。虽说那丫头有些小心思,不过能悬崖勒马,半道打住,不再听她那个心思不正的娘的挑唆,倒算是个聪明的。就凭这一点儿,往后若是有何难处,她自不会袖手旁观,帮上一把也使得……
终归不是自己待见的人儿,柳氏心中不是很痛快,不愿再叫这不相干的人扰乱自己心神,将茶盏搁在小几上,发出一声闷响。柳氏支着额角,脸色淡淡,道:
“你去罢,弄好了回我一声就是。”
眼见主子不耐烦了。刘嬷嬷凝着心神,肃了脸色,躬身应是,之后福身一礼,退行两步,便转身出门去了。
柳氏缓缓吁了口气,自家最麻烦的两个安顿好了,估摸着最高兴的就属她夫君。眼看着这段日子人都瘦了,啧,可得好好给他补补呢!
自个儿坐着乐了一会儿,柳氏打算去瞧瞧闺女字练的如何,悠悠然的下榻立起,整理下衣衫,缓步朝门外走去,一边儿高声道:“碧溪!”
门外头立着的碧溪脆声应是,一边儿赶忙掀开帘子,眉眼弯弯,笑道:
“夫人,你吩咐。”
“嗯!”柳氏将手递过去,一面跨出门槛,眼露宠溺,一派欢悦,慵懒道:“走,去瞧瞧你们小姐偷懒没?”
“瞧您说的,小姐是个什么样儿的,您还不清楚?”碧溪扶着柳氏,一边笑着逗趣,她们对柳氏忠心,柳氏待她们很是宽和,只要谨守本分,旁日里说笑很是随和。
碧溪为张烟抱不平,笑容深深,轻声嗔道:“小姐是个再自律不过的,旁人家的姑娘有哪个及得上。小姐每日不练够十张大字是不会起身的,偏您总要拿话挤兑小姐。”
这话倒是真的,自打来了兖州,小姐再无京都时懒散,每日每个时辰做什么,都拿个纸张标记,挂在床头,雷打不动。单就这份恒心和耐力,她就佩服不已。
女儿上进柳氏心中也开心的很,闻言,凤眸微微眯起,眼中满是骄傲和欢喜,笑声扬起,戏谑道:“瞧瞧,我只说了一句,你这丫头竟回我这么些。可见,这心眼儿,都偏到烟儿哪儿去了。”
碧溪跟了柳氏多年,自是不会被这话吓到,只漾出一串清脆笑声,回到:“夫人这可是吃小姐的醋了……”
“夫人。”碧溪话到一半,便被略带喘息的嗓音打断。下意识的皱眉望去,却见碧莲一路小跑过来,手中举着名帖。
柳氏眯眼望去,瞧见小丫头脸颊红扑扑的,显是一路急行,不由笑道:“急什么,且缓一缓,喘匀了气儿再回话。”
碧溪也眼含笑意的看着急躁不改的碧莲,很是无奈,这丫头真是本性难移!
碧莲听话的使劲儿吸了几口气,再吐出来,待呼吸略平,便行至柳氏跟前,福身一礼,扬起笑脸,脆声回禀:
“回夫人,武夫人遣人送来名帖,说是武府的海棠开的正好,若您明儿得闲,想请您前去赏玩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