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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看看吧。”胤禩把弘昼的报告拿了出来，阿尔哈图、多隆、永璐、皓祥、福灵安、福康安、十三几个人传看，而含香已经被胤禛告知了事实，所以没有动，只是安静坐在胤禛的旁边，不时看两眼胤禛有些疲倦的脸色。
“这些该死的奴才，竟然敢拿捏我爱新觉罗家的公主！”阿尔哈图一串骂人的话脱口而出。“内务府挑选出来的陪嫁嬷嬷竟然都是这般货色，该死的竟然没有一丝察觉。”多隆咬牙切齿地说，这份资料上不但有和婉和敬的处境，上追了三代，包括端敏、纯禧、荣宪、端静、纯悫、恪靖、温恪、敦恪、端柔、淑慎等公主在蒙古的生活情况也全部记录在案，和惠因为当年并未归牧，所以不在案列。十三捏着宗卷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福灵安忙搂过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草原上竟然受的是这份罪。
“我们那一代有7位公主嫁到了蒙古了，她们和我们一样肩负着江山社稷的责任，可是，我们似乎忽略了太多。”阿尔哈图缓缓说道，这一世在蒙古长大的他无比清楚草原上的生活有多么的艰辛。“入关之后，公主们更趋近于深闺教养，骑射只是游戏，很少有真正擅长骑射的，虽有了较高的满汉文化素养，但身体条件和生存能力也远远不如太宗、世祖辈的公主们，皇宫优越的条件与草原贵族之家有着很大的差别，远嫁蒙古之后必定不能适应新的环境，心境自然也不如从前。”
阿尔哈图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回荡，胤禛斜靠在榻上，慢慢说道：“原本陪嫁嬷嬷是为了让公主们远嫁后有自己的人可以使用，也不至于在异乡孤掌难鸣，受到额附的欺负。可是没想到，奴大欺主……”胤禛的眼眸闪过杀意，“娇养在深宫的公主们没有皇室的撑腰，也只能隐忍，对环境的不适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毫无人气的公主府，不能见面的额附，和婉之所以年纪轻轻就郁结于心，原来如此。”
“温恪、敦恪是不是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她们才会在那样的年龄死去……”十三喃喃地说，他不愿再去回忆上一世的种种，把头埋在福灵安的怀里，福灵安很快感觉到胸前被打湿了一片，他叹了口气，把怀里小小的一团抱紧了些。
多隆冷笑道：“难怪嫁到蒙古的公主少有子嗣，公主们大多寿命不长，这群该死的奴才，不但没有起到抚慰公主的作用，反而成了公主们的催命符。我大清满蒙联姻的国策就是为了稳定蒙古，监视蒙古，让公主生下具有满洲血统的继承人，现在呢？哼！”“不是每位公主都有恪靖公主那样的魄力和手段。”皓祥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可却知道这位公主传奇。
“这是生生在打咱们的脸！”福康安狠拍了一下桌子，“我们送了那么多公主到草原，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那些蒙古贵族现在恐怕偷着乐吧，那些奴才倒是帮了他们的大忙，纯正蒙古血统的继承人保证了蒙古各部权利的交接，而大清依旧受着他们的威胁。”
“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永璐稚嫩的声音传来，他思考了一下望着胤禩说：“只是，无论公主府还是陪嫁嬷嬷都是祖制。”胤禩有些担心地看了胤禛一眼说：“我已经和老祖宗说过此事了，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落到这般地步，老祖宗说了，不管我们做什么她都支持我们。”孝庄的原话是若是祖制已经不适应如今的现实，那么就大胆废除，天大的责任她来承担。
“不用！”胤禛眼里一片坚定，“这事儿我来做。”“胤禛，你现在不要动气。”胤禩自然是知道胤禛的脾气，他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奴才，而且，在他当政的期间竟然没有察觉这样的事儿，他必然是想要亲手解决的。
“四哥，你现在怀着孕，而且还不止一个，不能太操劳了。”十三揉着红红的鼻头说，他已经从胤禛那里得知了实情，他觉得以胤禛如今的身子还是不要操劳得好。“什么？”“老十三，你说不止一个是什么意思？”众人皆惊，含香更是仗着这辈子的身份，直接就把手覆上了胤禛的小腹，“是多胎？”多隆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禛，胤禛无奈的点点头。阿尔哈图扶额，怎么老八和老四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老是让人放不下心。
“那位怎么说？”阿尔哈图首先想到的是孝庄，“老祖宗自是很高兴的，无论怎么说，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胤禩说了自己的打算以及想法，多隆点头，还好胤禩没有说什么要送走一个孩子之类，要不他就算冒天下大不韪也要把胤禛给带走，多隆上一世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事儿，对于他来说，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
“放心，孩子的事儿我心里有底。只是公主们的事儿不能拖了，兰馨、晴儿、含香、和嘉的公主府已经在修建了，在她们身上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胤禛清冷的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杀意，含香一想到自己也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就觉得一阵无力，她倒是不怕那些陪嫁嬷嬷的，关键是要和皓祥分开住这让她无法忍受，当年怎么会立下这样的规矩？
“中宫笺表提出的要求就算皇上也不能驳回，作为皇后关心公主们婚后的生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胤禛也自己的打算，“不行！”胤禩立即反对，“这次涉及到爱新觉罗家的祖制，而且也牵涉到朝堂和内务府，皇后出了中宫笺表，难免会给宗亲留下越俎代庖的感觉。”胤禛冷笑道：“这本就是爱新觉罗家自己的事儿，宗室谁要是反对，那好，谁家的女儿就给我送到蒙古去。而且，全部送到漠南、漠北。”
阿尔哈图大笑：“这下看谁再敢出声。”他看着胤禛说：“只是，你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怒，还是交给老八吧。”胤禛摇了摇头说，“这事儿给胤禩不方便，晴儿、含香我倒不担心，关键是紫薇和七格格，她们两个是要去蒙古的，我也要利用此事好好给和婉、兰馨、和嘉做个样子，让她们将来也有个参照，爱新觉罗家的公主，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
含香有些疑惑地看着胤禛，“若说朝堂上的事儿你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后宫之道你也通透了？”胤禛瞥了她一眼说：“你以为老祖宗此前每天教我的是什么？”
“你，你都会了？！”含香跳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胤禩。老四这家伙本来就深谙权谋之术，现在连后宫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也烂熟于心了，那八哥以后不是惨了。阿尔哈图、福灵安、福康安、含香、永璐都一脸同情地看着胤禩，胤禩笑了笑没说什么，多隆翻了个白眼，老八自愿的那能怪谁？
几人商量好了对策，事关重大，即便是中宫笺表提出，胤禩难免也会在朝堂上提及，仔细分析之后他们相信爱新觉罗家宗室应该会支持废除陪嫁嬷嬷制度的决定，毕竟，谁也说不准自家的姑娘有谁今后还会去和亲。难缠的只是那些打着维护祖制的老古董，不过多隆已经决定回家立即和自家阿玛通气，先把那些老古董拿捏住，若是敢反对，直接联合爱新觉罗家宗室把他们参到死，谁家没一两件破事儿，只是有的时候不放到台面上说罢了。这可是为了他未来的幸福着想，要是晴儿必须通过陪嫁嬷嬷才能和他那啥，他敢断定，他的前途一片黑暗。
“瑾林，你可得给傅恒说说这事儿。”多隆想着自己还有一个盟友，那就是福灵安。皓祥没什么好考虑的，岳礼那个偏心眼，断不会为了此事帮皓祥出头。而兰馨是和硕公主，陪嫁自然是要按照祖制来的。“放心，这事儿我必定和阿玛通气。”福灵安下定决心，不能让兰馨受委屈。
胤禛回到永寿宫，一边派人去请和敬、和婉、一边把兰馨、和嘉、晴儿、紫薇、七格格全部叫到了跟前，把公主陪嫁一事详细告知，就连晴儿也是一脸震惊，即便早就知道了这项祖制，但却不知道公主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皇额娘，这也是和婉姐姐一直郁郁寡欢的原因么？不能和额附见面……”兰馨说完这话脸就红了，她怎么能这样没脸没皮？小姑娘顿时唾弃自己。
胤禛哑然失笑，“兰儿不用不好意思，福灵安必定不会让你委屈。”“皇额娘！”兰馨没想到胤禛不仅没有数落她，反而拿她打趣，羞得躲到了含香的后面。晴儿有些庆幸上一世自己的女儿出嫁只是郡主的身份，只是远嫁蒙古，那日子也是她无法想象的，晴儿不禁捏紧了手绢。紫薇和七格格已经知道了自己今后的命运，想着和婉如今的处境，物伤其类，心中不免几分凄然。
“紫薇、小七，你们二人也不必感怀，皇额娘必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等着和敬与和婉来，待皇额娘详细了解情况后再说。”胤禛安抚二人。和敬本来就在宫中，很快便来了，进来时见着公主们都在不禁有些讶异，不知道皇后叫她来的用意是什么。跟在和敬身后的嬷嬷们无一例外地收到了公主们的“注目礼”。
容嬷嬷接到皇后的暗示，直接带人全部下去，和敬身边的嬷嬷下意识的看了和敬一样，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跟着容嬷嬷出去了，这一切，自然也没有逃过胤禛的眼睛，心中自然也有了几分计较，看来，和敬也并不是恪靖。
和敬不知道皇后这番用意是什么，倒是胤禛直接开了口，“和敬，是否有曾受过陪嫁嬷嬷的刁难？”和敬与和婉不同，一个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常年驻京，一个只是养女，常年在蒙古，嬷嬷对和敬断然不敢与和婉那般，只是暗地里怕是小动作也不少。
“皇额娘……”和敬没想到胤禛竟然会当着众位公主的面这般问她，心里也有几分紧张，实在不明白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胤禛叹息一声，从身后取出一叠纸，示意兰馨递给和敬。和敬一脸迷惑的接过，本有些不在意，可是越看脸色越苍白，和亲蒙古的公主们所有的生活记录在案，和敬看到自己的那页，不禁悲从中来，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过得好不好，表面上她比任何姐妹都幸福，有儿女傍生不说，色布腾巴勒珠尔对她也是疼爱有佳，可是谁又知道为了生那几个孩子她与嬷嬷们斗智斗勇，不理会嬷嬷们的冷嘲热讽，召见额附。虽然她有权力处置那些嬷嬷，可是，嬷嬷们口中的“祖制”二字就压得她不敢有任何动作，羞愧、难过、无奈，和敬总觉得自己已经够不幸了，在看了手中的纸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天大福气了。
“请皇额娘给女儿做主！”和敬俯首痛哭，她在赌，她赌皇后是要为了兰馨挑战祖制，她知道，皇后对兰馨就如亲生女儿一般，肯定不愿意看见兰馨受这样的苦。想到这里，和敬觉得有些可悲，若是她的皇额娘还在，会这样做吗？乌喇那拉氏刚硬正直，这样词虽用在女人的身上不恰当，可在和敬眼里，皇后就是这样的人，可以为了自己心中的真理不惜与皇阿玛对抗，这一次，为了兰馨，她要挑战祖制也不是没有可能，否则也不会将公主们的生活打听的这样清楚。和敬猜对了部分可却没有猜对全部，胤禛不光是为了兰馨，而是为了所有的公主，更是为了大清对蒙古的国策。
“兰儿，和嘉，快去把你们姐姐扶起来。”胤禛让兰馨与和嘉将和敬扶了起来，也不避讳众人，让和敬细细说了自己的生活。和敬带着娇羞半遮半掩的说了个大概，几个姑娘虽然都有些害羞至少还是把和敬的话都听进去了，自家的这位姐姐，是皇阿玛最最宠爱的公主，品级比她们所有人都高，都还要受这样的委屈，那她们今后的生活岂不是会更加困难？
“那些奴才，真是该死！”胤禛的眼里闪着冷光，“看来，不震慑她们一下，她们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到底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含香说完这番话与胤禛对看了一眼，知道彼此想到一块去了。众人也没有计较含香的说法，只当她已经完全融入了大清皇室当中。
“启禀皇后娘娘，和婉公主到了。”容嬷嬷在门外禀告，“进来吧。”胤禛让和敬擦干眼泪坐到一旁去，和婉带着两个嬷嬷一起进来了，还没有来得及请安，就让胤禛给打断了：“和婉不必多礼了，你身子不好，过来坐着。”和婉依言坐下，胤禛看了看她的脸色，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她已经详细问过陆进和额尔赫关于和婉的脉案，两人都表示如果再不开解，这位公主消香玉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其他人都下去吧，容嬷嬷，让吴书来把我之前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人到齐了再来禀告。”胤禛吩咐道，跟随和婉的两个嬷嬷看到所有的公主都在，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两人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依然娇弱的和婉公主，有些迟疑。
“怎么，本宫的话还成了耳边风不是？”胤禛清冷的声音一下严厉起来，“奴婢不敢！奴婢告退。”两个嬷嬷连忙退下。
“和婉，你还有两个嬷嬷呢？”胤禛知道公主是有四个陪嫁嬷嬷的，“儿臣的府邸刚落成，今天皇额娘突然宣召，两位嬷嬷在公主府里忙着整理。”和婉答道，胤禛看了看她，道：“你的嬷嬷平常也是这般无礼？你可拿捏得住她们？”胤禛没打算拐弯抹角。
“皇额娘……”和婉惊诧地抬头，脸上带着几分疑惑，“这两个奴才在本宫面前也如此大胆，怕是下来更嚣张。和婉，你有多久没有召见额附了？”胤禛的直言不讳让和婉羞红了脸，“皇额娘，儿臣……儿臣……”想着每次召见额附嬷嬷们的嘲弄，和婉无法启口。
和婉知道德勒克每次都会给不少银两来贿赂嬷嬷们，德勒克从未在她面前抱怨，他们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不是她不想生个孩子，两人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如何生孩子？德勒克是巴林部的郡王，自然也有侍妾，可是为了能让她能诞下嫡子，德勒克一直没让侍妾怀孕，这些，她都知道，心里除了感动就是内疚，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从前，她也曾不理嬷嬷的阻碍宣召额附，事后公主府里的种种流言让她羞于见人，奴才们嘲讽的眼神让她失去了勇气，远在蒙古，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她也不敢告诉阿玛额娘，作为一个女儿家，那样的话她说不出来。德勒克她也不能说，嬷嬷们将“祖制”的大帽压了下来，她更是无从开口。长久以来她也只能压抑自己情绪，面对皇后的问话，她也没法回答，她不敢想象嬷嬷们知道后，公主府里又会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和婉，你在害怕什么？”胤禛看着和婉的沉默不语知道她无法启口，可是有些事儿要她亲口说出才行，这个坎必须要她自己迈过去。“儿臣……儿臣没有害怕。”和婉故意忽略众人脸上的担心，喃喃地说。
“和婉，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你放心，皇额娘一定为你做主。”胤禛认真地说道：“你的这些妹妹们即将出嫁，皇额娘不希望她们以后的受到任何委屈。我爱新觉罗家的公主，额附也好，夫家也好，没有人可以欺负，更不要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奴才们！”胤禛动了气。
“皇额娘，您……您……您知道了？”和婉何其聪明，从胤禛的只言片语当中猜出了大概，再对上和敬发红的眼眶，以及留在屋里已经指婚的公主们，和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敢相信，皇后会为了此事专门为她们出头。
“紫薇和小七也将远嫁蒙古，你与和敬是做姐姐的，你们的经历就是她们以后生活的写照，皇额娘今日之所以召见你们，就是想知道你们真实的情况。以前是皇额娘忽略了，这是皇额娘的错，但是，既然皇额娘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必定不能再让你们受任何委屈，这样也才能放心地把你这几个妹妹嫁出去。”“皇额娘，儿臣……”和婉知道皇后有了整治的决心，压抑已久的委屈也有了发泄的途径，经不住大哭起来，断断续续讲起了自己的生活。和敬也跟着掉泪，兰馨、晴儿等人无不红了眼圈，就连含香，都气得直发抖，这些奴才，简直是欺人太甚。
“岂有此理！真是翻了天了！”“啪”的一声，胤禛折断了左手的护甲，指甲也断了一截，“皇额娘，不要动气。”兰馨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家皇额娘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几个姑娘也忙劝着，和敬和婉擦去脸上的泪水。
“娘娘，人已经到齐了。”恰好此时，容嬷嬷前来复命，姑娘们这才松一口气，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仅仅才是一个开始。
胤禛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和婉身上，“今儿个皇额娘就为你们做主，你们几个还没有出嫁也好好看着 ，都记住了，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拿出公主的骄傲来，就算你们出嫁了。皇阿玛与皇额娘以及爱新觉罗家的宗室都是你们永远的依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胤禛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灭-他-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