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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见谅了。”七福晋纳喇氏是副都统法喀之女,而七贝勒的侧福晋同为纳喇氏,只不过是六品牧长韩楚涵之女。这个侧福晋纳喇氏,只是侍妾出生,凭着子女晋封的侧福晋罢了。
但是偏偏是这样一个六品牧长之女的纳喇氏,却为七贝勒胤祐生下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如今都活得好好的。而嫡福晋纳喇氏不过才生了两个格格,一个病折,另一个如今也是七岁了。
八福晋横着脸嗤道:“不过是个侧福晋罢了,扰了主子们的雅兴,真是自以为是。”
七贝勒典型的宠妾灭妻——方才出事儿的只是他的另一个侧福晋巴尔达氏,她比另一位侧福晋年轻得多,这些年又是得宠的很。很是不把嫡妻放在眼里,但是偏偏没想到今晚撞在了八福晋的刀口上。但是一说到七贝勒的侧福晋,大家第一个想起的却总是侧福晋纳喇氏。
侧福晋纳喇氏在侧福晋那桌,很快就得到了嫡福晋那边儿的消息,瞥了一眼由宫女搀扶着远去的巴尔达氏,掩去了嘴角一丝笑意。
十四福晋完颜氏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挨着坐,四福晋的另一侧是十三阿哥的福晋兆佳氏。三个人都是有嫡子傍身,家里的爷们也是不太关心女色的,这会儿看着桌席上微微的火药味儿倒是有些看戏的意思。
八福晋显然是存着火气到了年底的:“我们爷如今也只是稍稍纵容了些,不过是侍妾的身份,也想翻身到主子头上!谁给的胆子!”
联系前些日子八阿哥的侍妾流了成型的男胎,八福晋把前届选秀赐下来的两个侍妾又给重新搬出来,好吃好用的养着。却把两个小家小户出来的女人的心给养得大了,胆子也肥了不少。
七福晋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家事儿会牵扯到八福晋的“伤疤”:“弟妹别太急,只不过一个侍妾罢了。”
八福晋仍然没有消气儿:“然后等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侍妾生下儿子,晋为侧室么?”
这显然就是迁怒七福晋了——康熙钦赐给七贝勒的侧福晋只有巴尔达氏一位,那位由侍妾晋升的侧福晋不就是说的纳喇氏,被侧室踩在脚下的七福晋也不开心了!
三福晋也是儿女双全的人,轻描淡写的一句:“生了儿子,就抱到自己跟前养着,养得连他亲额娘都认不出来。”
这就是她的手段,三阿哥也是有庶子庶女的人,但是一应养在嫡福晋董鄂氏的膝下。
八福晋看了一眼这位诚郡王福晋,终于停下来。
康熙看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儿子们,又扫了一眼杏黄着装的太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几乎是一呼百应地,下面的人也端起酒杯起立。
几杯酒下肚的康熙似乎是有点不对劲,但是他自己却很清楚,没有人敢把手脚动到年宴上。各家送上年礼,他仍然坚持着。但是稍后的赏灯会,皇帝就宣布回宫休息。
梁九功看着康熙的脸色,颇为忧心,还没有等他问是不是要宣太医来的时候。康熙自己发话了:“先不要召太医,把上次姚太医留下的药丸子拿过来,宣十四阿哥觐见。”
年宴那一夜,皇帝早早离席,却单单宣了十四阿哥书房觐见。
外面的人也歇了赏灯玩乐的心思,盯着御书房的方向。沈惜隐隐能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梁九功一路上引着他向前走,昏黄的宫灯,渲染灯框的是明黄的划线。这一路,他分明能感觉到黑暗里那些紧紧盯着他的视线。
“梁公公,皇父可还好?”
梁九功轻声笑了笑,但是沈惜分明听到他的叹息。
“圣上只是想念阿哥了。”
黑暗里的眼线们差点没嗤出声儿来,皇帝老子想念十四阿哥所以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的贴身太监总管来把十四阿哥接到自己的御书房,一解他思子之痛。
……这个剧本太扯了吧!
但是康熙的确是想自己的小儿子了。
年宴上没有多看两眼,年前才从西北回来,整个人又瘦又高。穿着石青色的吉服,清俊却消瘦的样子看得他这个当阿玛的都心疼了。
见识了越发不动脑子的太子,越发地想念起小儿子的好来。
“胤禵恭请皇父圣安!”沈惜打着袖子行了礼,被康熙立刻叫起。
梁九功亲自搬了座位,两父子凑得近乎了些。
“皇父瞧着你是该好好补补,可是明年巡赛不能带上你了啊。”康熙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颊,冰凉的,带着屋外的冷风。
“梁九功,把南番进贡的那件红貂翻绒大氅拿来!”梁九功照做了,胤禵就等着康熙接下来的话了。
“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你太子阿哥如此之失望。”康熙说道痛处,竟然是流出泪来。
沈惜也不能明晃晃地说太子哪儿哪儿不好,何况,太子如今还没有惹上他来。
“太子阿哥不过是被人给糊住了,皇父自己的身子要紧啊!”十四阿哥伸出两只修长却有力的手,用力地握住他皇父的双手。
康熙也反握住小儿子的手,“明年你去四川青海一带,朕私下底给你半百人,这五十人,只听命于你,你且……”
不知道是过了几盏茶的时间,十四阿哥终于回到了众人聚集的乾清宫门口。不远处的夜色里,已经有明明暗暗的花灯的影子。
十四阿哥迎着带着冷色的宫灯,俊朗挺拔的身姿哪怕是一身石青吉服也掩盖不了,但是大家更多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外边罩着的那件大氅。
显然是康熙御赐之物。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第一次开朝,皇帝便开始痛责太子前年之过,说道痛处,竟然是双目掉泪。
太子着一身杏黄的袍子,直挺挺地磕在寒气刺骨的金砖上。索额图跪在一旁,因为数落完太子,康熙就将怒火对准了这位带坏了他的儿子的“大罪人”。
前一年中,就不断有人递折子参这位元皇后叔父。索额图原不是嫡生子,更不是赫舍里一族的族长,但如今整个赫舍里氏几乎都是看着他的眼色办事。
康熙骂得很,骂得索额图狗血淋头——“第一罪人”之臭名冠在索额图的脑袋上后,群臣奋起而攻之。这个参索额图私控内府管制,那个参索额图行事及其铺张,不合礼制其罪升中。
胤禛冷眼旁观者,只觉得讽刺。
重活一世,哪怕过程不一样,结局依旧如此。
前世早在康熙四十年索相以年老之由申请致仕,当年南巡太子在山东德州急病,康熙召索额图前往侍奉,随后发现太子与其密谋篡位的证据后,随后就将其囚禁。两年后,历经两朝,一代权臣索额图死于狱中。
对外说是病死的,可胤禛却知道,是太子命人送叔祖父“好好上路”。
这一世,太子行事难堪之处被康熙早早发现,胤禛不留痕迹地跟在太子身后给他扫尾吧。康熙不仅忍了太子,更是忍下了这位“清朝第一罪人”。
忍了十二年,终于忍不下去了吧……
“臣叩谢皇恩……”索额图露在官帽下的辫子已经是灰白色的。即将落幕的权臣却像一个直不起腰的普通老人一般,跪在天子脚下。
太子胤礽跪在一旁,泣不成声。
“来人,将人扣下去!”
守在殿外的带刀御前侍卫立刻进殿捉人,两人架起索额图,他如今已经摘下官帽,露出苍老而无力的一张脸。
康熙站起身,随后又问:‘胤礽,你可知罪?”
胤禛作势要为太子进言,身后的胤祥第一时间明白哥哥的意思,两人一齐往前一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康熙就挥手斥退:“谁要帮太子说话,就去与大罪人作伴!”
太子跪在金砖上,泪水都在地上滴了一小淌,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臣知罪……还请皇父保重自己的身子。臣之罪,还请皇父……圣裁……”
康熙又气又恨,一行浊泪滚了出来,嘴唇抖动着,最后还是跌坐在龙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