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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康熙是下套让人跳,但是偏偏还有人跳了——比如那些一心想要废太子的。
皇帝的话一落地,立马就撩开袍子跪了下来。
“皇太子胤礽不堪大任,应当废弃。臣以为,八贝勒胤禩人品才德具优……”阿灵阿,揆叙等具是站在胤禩这一方的,除此之外,马齐、佟国维、王鸿绪也开始轮番说起八贝勒的好处来。
瞧瞧,多讽刺。
马齐的女儿是十二阿哥胤祹的嫡福晋;佟国维的“外甥”是四贝勒;鄂伦岱作为佟国维的长子,自然是跟着他阿玛走的。
阿灵阿的外甥是十阿哥胤誐;揆叙却是明珠的儿子!
当真是一出好戏——康熙就冷笑着看着他的第八子看似请罪,眉梢却沾染喜色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的火起来。
而太子跪在一边,仿佛已经被众人抛弃了一般,神形具废。
胤禟有了乾清宫书房的“教训”,这下子任凭群臣怎么闹,表情跟着自家五哥走。该“悲切”的时候“悲切”,该“虔诚”的时候“虔诚”。怎么合适怎么来,怎么保险怎么来。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来,这档子事儿要是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那就是深深埋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又发话了:“此即当废太子,胤礽应当有过,废其太子之位幽禁于咸安宫……”
这是尘埃落定了,有康熙亲口陈述一系列太子的罪证及过失——这些年忍到了尽头,但是并不意味康熙就有了别的太子人选。
他“忽略”了阿灵阿等人的举荐之意,分明就是想要一环一环来,谁有过,一个一个来处理。
胤礽摘下头上的帽子,如今他没有了皇太子之位,别说这个帽子他不能戴了,这身衣服也是该脱下来的。
毓庆宫不能再住,太子废立是国之大事,不是玩笑之意。进了咸安宫,胤礽几乎心都是死的。
直到一滴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沈惜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也是湿的——这可是深秋。
他如今脑子里乱得很,哪怕知道最后接任康熙坐上龙椅的是他的亲哥哥胤禛,但是了解历史毕竟和参与历史是两码事!
自从他回来,只有胤禛告诉过他,十四贝勒府上一切都好。
噢,也是,十四贝勒哪里有什么府邸,如今一家子拖家带口的还住在乾西五所里。和那些未长成的阿哥们一起……
康熙下旨已经决定废太子之位,还要等待各部协调之后,再将天子的旨意昭告天下。胤礽如今不是太子了,而是废太子。瓜尔佳氏作为他的嫡妻也成了废太子妃,俩位李佳氏侧妃缩在毓庆宫里哭作一团。
旨意已经传达去了各宫,但是朝堂依旧没有结束。
皇帝想要废太子,只是因为现在的太子不再是他满意的继承人。但是群臣们显然不是这样理解的——圣上废了太子,那一定是另有其人,适合这个位置,堪当大任!
等到康熙说“众议谁属,朕当从长计议。”
胤禛却勾唇笑了:上一世,康熙可不是这么说的——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但是上一世的今天,太子早就废了。早在康熙四十七年的巡塞,皇帝就忍不住在途中发作了太子,更是赶不及回京,就将太子圈在皇帝养马的上驷院里,草草铺了毡帏就将人圈在了里边。
锦衣玉食养到三十来岁的太子,从云端跌落,住在了上驷院旁边——这恐怕是一定程度上的侮辱了。
阿灵阿、马齐等人在康熙落后,硬是等到龙椅上的人重复了一次,才撩起袍子施施然下跪:“臣等以为,八阿哥当为皇太子!”
胤禟胤誐赫然大惊——这一次,他们俩的预感谁也没有出错。
在接二连三有大臣宗室站出来,向康熙举荐“八贝勒胤禩”之后,就连诚郡王胤祉也看不下去了。当即挥了袖子,嗤声而出。
胤禩倒是淡定,一双丹凤眼是爱新觉罗家族惯有的样子,其中却含着他本身独有的温润。但是这幅模样在当今圣上看来却是刺眼至极!
胤禩原是养在惠妃名下,但是惠妃纳喇氏育有皇长子直郡王胤禔。此刻,大家就像忘记了“立嫡立长”的常训一般,一时间,满朝都成了八贝勒的拥护。
在此之前,胤禩与胤禔两人交好,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如今大哥被禁,丝毫不关心。哪怕胤禔是犯了错被康熙绑了,但是康熙却能暂时忽略这一点,来挑胤禩的毛病。
这一次的群臣举荐不了了之。
等回到乾西五所的时候,沈惜差点没有哭出来——二十三岁的汉子,怎么能让人知道他只是想家想地有点儿想哭呢!
弘明弘音两个直接扑到了自家阿玛身上,完颜氏带着后院女眷盈盈下拜。
沈惜抱了抱两个孩子,摸了一把大女儿的软软的头发,亲自扶了完颜氏起身。
“辛苦福晋了。”
“这是妾身的本分。”完颜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肌肤传来的触感是带着微微的摩挲之意。她的丈夫已经从那个翩翩少年郎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哪怕此刻自己脚底踩着花盆底,也才堪堪过了丈夫的肩膀。
“弘明和弘音也很好。”两个小子并不常常被自己的阿玛夸奖,这会儿听了夸赞就差没乐得满地跑。康熙对待孙辈向来是温和耐心的,但是弘明与弘音并不买账。
“阿玛,皇玛法常常想要哄我和弟弟,好在我机灵!”
两个小子如今都还没有留头,黑压压的头发编成小辫儿,带着帽子。两兄弟又长得像,同样的精致可爱,瓷白的像个娃娃一般。沈惜这一年光见着一堆不修边幅的大老爷们儿了,如今看见水灵灵的宝贝儿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弘音坐在沈惜的大腿上,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阿玛弘音好想你……”,旁边的弘明还在笑话他:“阿玛,弟弟好几次晚上想您都想哭了!”
弘音脸涨得红扑扑的,“哥哥说话不算数,你保证不说出去的!”
沈惜抱着小儿子,黏糊糊地用下巴上的胡渣在小孩儿嫩生生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下。
“阿玛也想弘音,弘音乖乖的,阿玛就开心了。”想到胤衸带未受过,因为没有成年算作夭折,只能有一副薄棺下葬,心里就像被一只手用力的锤了一拳,生生地抽疼着。
如果不是因为胤衸挡了劫,他的两个宝贝儿子……
沈惜都不敢再想,当即搂住了三个儿女。
储秀宫里,庶妃王氏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娘娘,喝一口吧,还有两位阿哥等着您去照顾啊……”大宫女端着已经热过两趟的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王氏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抖了抖。
“我的胤衸,他才八岁啊……”
“出门的时候,还说要给我猎两只貂儿,取了皮毛给他做个围领子。”王氏抽泣,泪珠儿像断了线儿似的划过苍白的脸颊。
大宫女放下药碗,又拿出锦帕来给她擦泪。
却被王氏伸手挥开:“我到底算哪门子娘娘!我只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庶妃……连孩子都看不住一个,就这么去了……圣上何其狠心呐……”
偏殿里又是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