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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兄弟,早!”
沈惜穿着青白的一身长衫,少年郎身姿偏瘦,却挺拔而坚韧,像一株骄阳下旺盛而活力的白杨。
“宋大哥有礼。”沈惜来不了那么文绉绉的一套。
他虽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身份,但是手里的笛子显然不是凡品。笛音带着明显的攻击性,笛身运功是的武力显然不亚于那些刀枪兵剑之类的冷兵器。
之前有白发人提点,周身筋脉尽数打通,哪怕沈惜背不出什么武功心法,内力武道也是日日精进。而乐理仿佛是刻进了脑子里一般,笛子放在唇边,曲子是信手拈来。在发现笛音的用处之后,沈惜也是加有研究。虽然是摸索阶段,但是收获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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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依然是宋阀主,但是如今的宋缺却不是正当风流的那个宋缺。
而是经历过朝代更替,宗师武尊同样更替换代的,那个泯心于江湖的“天刀”宋缺。他记得自己与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的相恋相离,也记得自己黯然返回岭南,守着一隅之地。年至中年,取了南越一族的贵女为妻,却被江湖人传作“天刀失意,取无盐丑女为妻”。
他没有立场去说道以“拨乱返正,代天择主”为己任的梵清惠,更是不能指手碧秀心“以身饲魔”。这两个女人,一人是慈航静斋斋主,一人却成了邪王石之轩的妻子。而他宋缺却只能黯然返回岭南,做回那个不苟言笑的宋阀阀主。
年轻时的情爱,现在回想起来,一颗心连波澜也起不来。
他的一生已经是圆满的,武至极尊,为一方阀主。有两女一子,虽然师道为阀门少阀主,却是优雅温润,宋阀的傲气与霸气却没有继承下来——唯独学了自己的一根筋。
小女玉致娇憨豪爽,爱憎分明,独得宋缺喜爱,却也为情所伤。双龙问世,寇仲与徐子陵的实力与势力为宇文阀与李阀所忌惮,却最终放弃争夺天下之主。
两个子女与自己何其相似——终其一生,不得所爱。只有玉致最终才得以圆满,但是何尝不是千辛万难才得此结局。
等一世匆匆而过,宋缺又回到了自己年轻肆意的年纪。
但是前世的热情与柔意却被消耗殆尽,这一世他有心发展宋阀势力,将两个弟弟一路扶持。在武道提前突破境界之后,心境全然不同。
逆道而行又有何不可!他偏要争一争这万里山河!
慈航静斋如何?命主李阀又如何!此时,将慈航力量发展到极致的师妃暄尚未出世,李阀如今势力还不如宇文阀与独孤阀。他宋阀固守整个南边,哪怕是只守不攻,其他三阀又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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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少年,显然是一个易数——
就凭前世的宁道奇可是毫无牵挂来去自由得很。那个人最怕麻烦,一心逍遥无为,哪里会因为俗事而缚了手脚。
宋缺命宋展待人暗查已久,只不过查到这少年仅仅只是两年前与宁道奇在扬州现身过一次而已。随后,宁道奇从北上的路上半路折往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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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话,我今天也不会借笛子给你看!”沈惜一脸严肃,却不知道他这幅相貌配上正经的不行的表情,却是清冷傲然得很。
纤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平静至极,仿佛任何事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起不了波澜。
宋缺觉得自己是魔怔了,要论清冷孤傲,出尘绝世,慈航静斋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做得好。梵清惠、碧秀心,亦或是后来的师妃暄。她们无一不是心怀天下,满口慈悲仁善,却是带着冷然的自私和超脱。
要论魅惑,阴葵派称了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从阴后祝玉妍到将阴葵发扬光大的婠婠,哪一个不是尤物中的尤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魅惑至极,从内到外,都让旁人欲罢不能。
如今如果不是遇见了眼前的人,他大概不会知道世间会有这样矛盾的存在。
一身素衣,眉目艳丽却清冷绝然。可是当那双眼睛望向自己的时候,宋缺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宋缺看到了他水润粉红的薄唇,看到了对方挺直英气的鼻子,形状美好不流于女气的眉毛。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却不得不让宋阀主心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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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兄弟若是无法放心交予在下一观,那可否与宋某切磋一番?”
宁道奇处在宗师境界已久,若不是最后因为借阅《慈航剑典》不得已答应慈航静斋的要求,与自己决斗,借此来阻止寇仲与徐子陵争夺天下,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想必,离虚空之境也不远。
宋缺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结论,却没有确切的想法来验证他的猜想。
沈惜心里清楚的很,宋缺那是什么人,说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之一也不为过。
要和他打一架,恐怕自己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了吧!
他如今笛子用得不算好,轻功却是在秦岭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使得神出鬼没。要是真的和宋阀阀主干上一架,打不过,跑路倒是还有一点儿希望。
要自己跟他比一场,这分明就是两个画风啊!
而宋缺就站定在远处,丝毫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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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人,真是……”沈惜突然皱起好看的眉毛,伸出手指着宋缺的身后。“你看,他来了,我说是你们俩有缘吧!”
等宋缺回头的一瞬间,少年灵活纤瘦的身姿几乎是原地跃起两丈,带起一阵微风,空中也不借力,就此借势翻腾,三两下就离开了视野。
宋缺反过头,哑然,嘴角却是莫名地勾起弧度来。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少年并没有骗他。
石之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阀主好兴致。”
宋缺转身,两手背在身后。面上不为所动,一双明亮却又幽深的眸子注视着远处。就像是没有看见旁人一样。
“石某昨夜接到消息,宁道奇南下,不日就能抵达洛阳。还请天刀不吝赐教,石某为这一战预备已久。”
石之轩勾唇一笑,手里的折扇张开,轻轻扬了扬。
宋缺凝了神色,“你与宁道奇打,那是你们俩的事情。”
石之轩挑眉:“你想要招惹宁道奇的徒儿。”
宋阀主斜飞入鬓的眉毛拧紧,“你说执笛少年?”
“不然呢?”
“邪王凭何证明?”
“慈航静斋碧秀心手中的怀沙出自宁道奇之手,而怀沙一体青幽极寒,为绝命平世之意。”
宋缺耳闻慈航静斋此代最优秀的弟子之一的名字,又想起了梵清惠,脑子里却突然没有了两个人的面孔身影。清丽的身影在印象中模糊成一团,让他辨别不出来。
取而代之的,不过是寥寥数面之缘的执笛少年。
石之轩没有在意宋缺的沉默,“宁道奇只不过为还两年前借阅之人情。此生唯二的心血,转手送了一个给了慈航静斋。梵清惠有上届斋主继承的本命武器,而碧秀心身为此代中坚,怀沙自当为她所有。”
“怀沙属寒,却只是为另一管做个陪衬。耗费宁道奇三十年精力,只不过得了一尺八寸六分的‘云中君’罢了。”
石之轩笑得讽刺:“好事啊,哪里能让慈航静斋占个遍呢!宋阀主,你说是不是……”
宋缺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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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和你打!”
沈惜将笛子横在胸前两寸远处,神色依旧冷然。
“宋某冒昧了,在下只是想请沈小兄弟在百珍阁一聚……”
这次轮到沈惜愕然。
只要沈惜还呆在洛阳一日,哪怕是躲着宋缺,宋阀主总能找到他。然后——
“沈小兄弟,肯否与宋某切磋一番?”
可今天居然不是来找人打架的?脑子里已经预备了十几种逃生姿势了,结果你说你不是来打架哒!
宋缺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少年有些怒意,但是偏偏又可爱得紧。这么长一段时间,一个躲,一个找,猫鼠游戏也玩得不知疲倦。
沈惜明白,比起石之轩,宋缺显然是稍微好一点的。但是眼下,两个人都抱着一个目的——打架!
这些武道极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架。
宋缺打赢了岳山,于是岳山下台,宋缺成了“天下第一刀”。而石之轩满世界地找人pk,魔道白道都没有能幸免的。两个人一个是明晃晃的魔道邪王,一个是一方霸主,看似中立。
这两个人还有另一个共同点——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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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屈服了……
屈服在百珍阁的美味下……
他如今是无业游民,哪怕白发人留下的东西价值不菲,终有一日也会被他挥霍一空。但是还没有想到赚钱的法子,就已经找到了花钱的门路——洛阳城里最上档次的百珍阁。
宋缺看着沈惜犹豫的样子,英挺的眉毛皱着,唇形优美的薄唇抿得紧紧地,心里就像是被羽毛划过一样,又痒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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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某敬沈兄弟一杯,虽然不能痛快切磋一番,但是举杯痛饮倒是可以的!”
沈惜吃了个半饱,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唾弃之中——心里不停想着,这人觊觎着自己唯一防身的东西呐!这个人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啊!这个人是天下闻名的高手,要搞定我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我的天,我还能吃得这么安心。
沈惜放下筷子,接过宋缺亲手端过来的杯子,一个仰头——感情好,一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