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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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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瑾瑜踟蹰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句“哥,你……谈没谈恋爱?”

    傅致远失笑。“没谈。你放心,就是谈了恋爱,哥也照样疼你。”

    傅瑾瑜却没有像傅致远想的那样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蹙起眉尖,犹豫再三,还是又问道:“那……哥,你有没有男朋友?”

    傅致远心念电转,想想傅瑾瑜的小习惯,又想想书房中坐着的那位爷,立刻就明白这丫头胡思乱想了什么。

    恰巧楚子沉这时正从楼上下来,傅致远看了看这两个,又想了想小丫头的脑洞,顿时就被逗乐了。

    “放你出去住,想法野了很多啊。这位是我的朋友,在这儿落个脚,没你想的那回事,你也叫他一声楚哥就成。”

    傅瑾瑜“哦”了一声,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二哥看透了,脸上略带点窘迫“我其实就是问问,哥哥怎么样我都支持的。”

    傅致远微微一笑。

    傅瑾瑜窥着傅致远的神情,看他笑容自然,就知道自己没有没轻没重惹他生气,心下一松,连忙回身冲楚子沉问了一声“楚哥。”

    楚子沉迟疑了一下。

    过了片刻,他也微笑了一下,冲着傅瑾瑜点了点头“妹妹好。”

    傅瑾瑜“……”

    傅致远“噗——”

    楚子沉略带茫然,实在有些不懂傅致远笑什么。不过傅致远既然笑了,他的问候就该有不对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不对啊?“楚哥”是傅致远让喊的。无论是按照古礼,还是现代礼节来说,喊了“哥哥”对应“妹妹”不是很正常吗?

    ……从书面意义上来说没错,可惜他不太真正了解现代社会。

    傅致远开玩笑打圆场“这个妹妹你曾经见过的,对不对?”

    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楚子沉一笑撩过去,傅致远就能在错开傅瑾瑜的时间给他解释点儿别的。比如说什么叫做“调戏良家妇女”,再比如说最著名的一个“妹妹”来自一本叫《红楼梦》的著作。

    可惜傅致远平时姿态实在太正经,旁边又有个不靠谱的谭磊作对比,导致他形象金光闪亮。楚子沉对他说的话也没什么“玩笑”的意识,以为这话是真的,就细细的打量了傅瑾瑜几眼。

    然后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她长得很像我一个妹妹。”

    傅瑾瑜刚刚误会过他,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冷场,就赶快招手“楚哥站着做什么,快来坐——我长得像你妹妹吗,那她怎么样,漂不漂亮?”

    虽然心里对于傅瑾瑜开放的服饰略有不适,不过这是楚子沉早就有心理准备的,知道如今的风俗就是这样。他也没什么对傅瑾瑜的偏见,从善如流的坐到了这两个兄妹的对面。

    只是傅瑾瑜的后半句话让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夸道:“很漂亮,只是我记不清她的容貌了。”

    这话又有些冷场的气氛。

    ……记不清自己妹妹长什么样?

    傅致远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人死前有二十六岁,燕国破国在他十七岁。女人当然不可能送到边疆当苦役——而且在那个时期,亡国公主能不能活下来也不一定。

    当时又没有电脑手机照相机。如果他这个推断思路没错,兄妹二人九年没有见面,就算是他傅致远,也记不清自己妹妹长相了。

    傅瑾瑜岔开话题“我是傅瑾瑜,‘怀瑾握瑜’的‘瑾瑜’。楚哥姓楚我知道,可是你叫什么我还不清楚呢。”

    傅致远一直让傅瑾瑜过普通平淡一些的生活,没让她接触交际圈之类的地方,所以在交际上,傅瑾瑜实在是太青涩浅薄了,就连转移话题也显得生硬。

    可在场的两位男士谁也不会计较这一点。

    楚子沉刚刚想说话,就被傅致远清了清嗓子打断“好了,瑾瑜你刚刚放假,好好休息。你楚哥最近病了一场,身体也不太好,也让他休息休息。”

    楚子沉“……”

    这转折比傅瑾瑜还生硬。

    傅瑾瑜“……那哥哥你呢?”

    傅致远面不改色“我刚刚工作回来,当然也是很累,自然也休息休息。”

    傅瑾瑜嗤之以鼻。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哥哥既然让她休息,她就听话,跟楚子沉道个别,就上楼回卧室了。

    实在太乖。

    傅瑾瑜乖乖走了,楚子沉这才把目光投向傅致远。他自然看得出,傅致远把妹妹支走是有话和他讲。

    “傅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傅致远笑了一声“只是想征询一下楚先生的意见。不知你是否有所察觉,这里关于你的故事很多。出于谨慎,‘楚子沉’这个名字还是不要轻易出口吧。”

    现代人起名跟古代名人重复了也不奇怪,不过还是有几个名字不要重为好。就像是姓诸葛的很少叫诸葛亮,姓蒋的很少叫□□一样。

    楚子沉这个名字,本来就足够让人侧目。如果这个名字的主人还长发飘飘温文尔雅,行事说话都彬彬有礼,动作中顺其自然的带着一种天然的古朴感,这简直像是在头上贴着“穿越”两个大字。

    楚子沉郑重的点头,颇以为然“我有一表字,唤作‘璋华’……”

    傅致远略略扶额“楚先生,出于谨慎,还是不要露出一丝痕迹吧。”

    这就像很少有人叫诸葛亮,也同样没多少人叫诸葛孔明吧!

    楚子沉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楚某在家中行九,如果叫我一声‘楚九’也不无不可。”

    傅致远差点给他跪了。

    “我们现在不大这样取名。一般来说,如果不是人贩子拐了一串儿小孩,挨个标号一二三四五六七,亲生父母都是不会给孩子取个数字糊弄的,顶多当个小名。楚先生,你要不要再想想?”

    楚子沉沉默了一会儿。

    他并不愿意舍弃这几个名字。这几个轻飘飘的字上仿佛是他和过去的所有牵扯。而他本人,亦是他能找到过去的最后一点凭证。

    他垂下头,有发丝从他耳畔滑落,在脸颊旁微微晃动,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神。傅致远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可以预料,那必然是内心一番天人交战的挣扎。

    “长原吧,楚长原。”楚子沉终于做了决定,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抹空茫的笑意。

    那笑意一闪而逝,却仿佛大荒呼啸的朔风,海上磅礴的落日,即使只出现片刻,也足够让人心惊动魄。

    傅致远看着那称得上痛苦的笑意,心头也闪电一样划过一丝感同身受的不适感。

    “楚长原。”他佯作平静的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很好,我也可以给你办身份证了。不过千百个名字里你挑中‘楚长原’,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我思考和你有关的历史,始终想不到它的渊源。”

    楚子沉又笑了一声,这声笑完全就是客套了“没有什么寓意。当年父亲打算等我加冠后划给我的封邑,就叫‘长原’。”

    顿了顿,他补充道:“若是当初没有意外,我在历史上的名号就该是‘长原君’了吧。”

    楚长原。

    这名字并没有任何能挑出差错的地方,而它唯一的意义,就是怀念。

    怀念当初父王在地图上玩笑般划过的封邑,怀念当初金城汤池燕国的凛然。怀念幼妹嬉闹撒娇散乱的秀发,怀念和友人争学论道提出的刁难。

    也许没有现代社会的舒适,也许没有如今生活的松散。

    但那时的确是幸福的。

    都过去了。

    他年少时还未觉察到的美好,就如同夏日里吃冰,刚刚消去一点暑意,还不等到深刻的尝出让人迷醉的滋味,就像镜花水月一样无声破碎消散。

    燕国的公子已经死于当年十七岁的国破,接下来只有囚徒燃烧着火焰一眼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楚国的脖颈;也只有章国的楚相挑灯夜读,犹豫着划下更改新推行的律法;如今剩下一个楚长原,站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里,用着陌生的名字,对着陌生的人。

    ……其实他还是有个小名的,只是不登大雅之堂,此时也就没有说。

    后来傅致远跟他的关系实在熟悉到了一定境界,好奇地问了他小名是什么。

    楚子沉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说了。

    他母亲给他起的小名叫“丹奴儿”。

    傅致远听了,仰天长笑,壮怀激烈“令堂实乃大才之辈!”

    楚子沉淡定的闷上一个枕头。

    丹奴儿。

    翻译成现代汉语,意思就是:圆滚滚的小玩意……

    我们完全可由这个小名认知到楚相当年萌嘟嘟的团子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