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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沉还记得,他当初躺在床上看《唐诗三百首》,跟傅致远稍微聊了一会天,傅致远还向他推荐过阮籍的诗作。只是后来事情渐渐忙碌,他还没有看过。
如今偶然看到一首,倒觉得字里行间都是暧昧。
他一开始没有当一回事——就算是苏轼都写过“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句子,偶然写几笔艳诗不算什么大事,都是男人,也犯不着拧着这点小节。
他不擅动别人的东西,刚才只是检查狄淼笔记,既然拿混了也就放回去。只是楚子沉刚刚把本子一合,气喘吁吁的狄淼就出现在桌子前,死死盯着这个本子,脸色惨白,神情尴尬。
蹊跷都写在脸上了,楚子沉当然不可能视若不见。
他没有立刻翻开那个本子,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狄淼嘴唇蠕动一下,小声道:“师父,就是个普通本子。”
楚子沉笑了一声,也没翻看,把本子重新递回狄淼手里。这就是个随手就能翻开的本子,都没有什么密码加密,除非狄淼脑子抽了,才会把“毁灭世界”之类的大秘密都记在上面。
里面多半是点小女儿家情话,他还是不要看了。
狄淼放松而隐晦的呼出一口长气,奈何刚才情绪太过紧张,绷.紧的肌肉还没能和缓,她刚刚接过这本命运多舛的本子,就不慎滑落到了地上。
本子在地上摔开一页,狄淼手忙脚乱的捡起来就要合上,被楚子沉单手制住。他用了个巧劲把本子从狄淼手中抽.出,垂眉静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页纸上写的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倒是没有什么的,唯一有什么的是后面的背景插图。
那是两个穿着铠甲的男人在拥吻。
楚子沉:“……”
看着脸色大变噤若寒蝉的狄淼,楚子沉又低头翻了翻这个本子。里面配图精美,印刷得当,纸质舒服,油墨味道也很轻,不刺鼻,可见是价格不菲,也花了一番功夫。
但无论是黄袍加身的男人斩断袖子、还是头戴玉冠的男人分食蟠桃;不管是斗大的“龙阳”墨字,还是瘦金体的“凤皇”,字里行间,图片画语,都无法掩饰住两个男人相恋的主题思想。
这些图片画风细腻,配色漂亮,最重要的是香而不艳,最露骨的地方也就是露出了大半个胸膛。楚子沉沉吟了片刻,没有对自己徒弟的兴趣爱好作出指摘,只是又翻回了“持子之手,与子偕老”那页:“这句话怎么在里面?”
狄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不确认他有没有追究的意思,低声道:“原本是诗经里指代战友情的,后来演变成歌颂爱情,所以也把它加上了。”
楚子沉眉毛一拢,重复道:“歌颂爱情?”
“是。”狄淼应声,片刻后又补充道:“现在很少有人想起它的本意了。”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自己的师父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神色。
楚子沉把本子递了回去,轻声斥责了两句:“少女钟情本是常事,但不要走偏走歪。”云云,狄淼诺诺称是。
不过狄淼在这里暗自庆幸,觉得过了这关,那边楚子沉却是心绪翻涌,有些坐不稳了。傅致远先是暗示他阮籍的诗可堪一观,后来又跟他合唱一曲“持子之手”,他就算再愚笨也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隔着门板听到的那句“跟妹妹抢男人”,料想也是这个原因。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生气和被冒犯,反而是心里觉得有些奇妙。
当年他也是少年男女争求一夕欢好的人物,只是国破后被毁了容貌,后来又亏了身子,昔年那些不足夸耀的风流就都随着他十七岁的时光匆匆流走了。
当时风气开放,并不像后来那么拘束,男女野.合甚至进了诗经。男男之情亦是很常见的事情。国君可以为大臣的劝谏对爱慕自己的小官给予“帮我搓背”的补偿,公子可以为听了渔夫真心实意的一歌用锦被拥覆。
所以楚子沉对这件事情带着一种曾经眼光的习以为常,而且也并不厌恶反感,反而还觉得自己当初好像有些不解风情。
——对了,昨天他还向傅致远求娶了他的妹妹。
他一边为自己曾经的木头行为摇了摇头,一边暗自觉得好笑:谨之大可以把这件事情挑明了说。虽然这里法律不许二妇,可两人都没有结婚订婚,如果他真心实意,一夕之欢也没有什么。
……如果傅总知道楚子沉现在心里的想法,大约是要哭出来的。
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渣渣,你跟他谈暧昧,他管你叫兄弟,你跟他说兄弟,他玩你天然基,你跟他聊搞基,他跟你讲婚姻,你跟他讲婚姻,他跟你夸感情,你跟他夸感情,他可以跟你玩一夜.情!
这只因为时代不同,所以三观不同的渣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还在想谨之何以困顿至此。完全没有意识到傅致远是想跟他夜夜情。
本来按这种发展,楚子沉回家后就可以按他的理解跟傅致远快乐的玩耍——当然是他单方面玩耍傅致远的感情,不过徒弟到底不是白收的,这姑娘深深的反思了一会儿,又摸出另外一个本子一起推给了楚子沉。
“对不起,师父,我不再看了。”
楚子沉:“……”还有一本?
为人师表的楚子沉嗯了一声把本子收下,安静上课,等下了课又翻看一番,眉头渐渐聚了起来。
这本里印刷的都是那些当今社会的bl情况。不是yy,不是拉郎配,而是各国的同□□人幸福生活一类的新闻。
里面经常跳出“xx与xx正计划领养一个孩子”、“oo与oo表示,没有孩子我们也会过的很幸福”、“吴某与张某已举办婚礼,表示可能会选择代孕”……
这些新闻都没有避开孩子的话题,但同样的,也很少有新闻说要找个女人当妻子生孩子。
楚子沉蓦然惊觉,傅致远昨天真的向他推荐了代孕。
而“持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本意,本就是一生一世的意思。
这就有点荒谬了。楚子沉微皱了眉头:如果他理解不错,这意思是不娶妻子,只想两人一生一世?若不是两人都没有子嗣,倒还是不错的愿想。
他又转念想起傅致远平时行事大方,绝不是纠结之辈。若是只因为一夕欢好,怎么也不至于露出多次不支持他早婚的意思,方才他照着自己曾经的理解想,倒是想偏了。
楚子沉把本子一合,不惜虚心下问:“这里报道很多,不过怎么没有人打算娶妻生子?”
狄淼瞬间把眼睛睁大:“师父,这不是骗婚吗?”
楚子沉也是一愣:“……愿闻其详。”
然后在他们做同桌的最后一个上午里,狄淼给楚子沉好好科普了一下现代“婚姻多半都是建立在爱情之上”的婚姻观。
楚子沉认真听了,心中觉得有些愧然——倒不是对傅致远,而是对傅瑾瑜。
昨天他贸贸然就像傅致远求娶傅瑾瑜,如果傅致远也同样轻易答应,如果现代这些女孩子结婚的观点都需要爱情,他未免不是害了这个小妹妹。
至于傅致远的念头,于他而言还是觉得有点荒唐。他对傅致远的确能豁出命来,但如果傅致远所求不是鱼水之欢而是爱情,他还是要好好想想。
从心里说,他是不愿意辜负这个一直在对他伸出手的朋友、兄弟的。
只是爱情……楚子沉苦恼的笑了笑。
他的动心还是年少懵懂的时候有过一次,这些年来,国仇家恨,早就让他忘记了动心是什么感觉了。
而且傅致远求得是一生一世,料想这一生一世里,也应该没有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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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依旧是山壮过来接送两人。楚子沉在山壮送自己回家的时候,问了山壮关于他的婚姻观。
山壮憨厚的一笑,在他那瘦小干巴的脸上显得格外惨不忍睹:“婚姻观?爱情?楚先生,我女朋友三年之前甩了我,我还没找到新的呢……”
楚子沉一愣,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痴情:“山先生如今出人头地,未必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山壮又是一笑:“你误会了,楚先生。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她是在我加入十七局之后跟我分手的,而且分手也是为了我好。”
楚子沉略一顿,随即安慰山壮:“山先生一表人才,日后自然有更合适的女子匹配先生。”
他这话说的略有违心,不过也不算错。除了那瘦猴儿一样的外表,和施展过异能后抽风的习惯之外,山壮无论是淳朴的心性、不菲的收入,还是那种言谈举止中的宽厚,都足以堪当良配。
“诶呦千万别!”山壮苦笑着告饶:“我这辈子就打算找她一个,她既然走了,我就不找新的也不结婚了,您还是别祝福我这个了。”
楚子沉眉头一拧:“害你断了香火,也是为你好吗?”
“不不不。”山壮把头摇的跟扇子一样:“她是为我好。我因为异能的原因慢慢瘦下去,她就不敢跟我交往了,说是怕把我压死。”
楚子沉:“……”
似乎是发觉了自己的语焉不详,山壮连忙解释:“哦,她是练相扑的。”
楚子沉:“……”
山壮这人大概是个情圣,虽然无论是口气还是打扮都老实巴交,可那还带着方言的口音就是有种铿锵的坚定:“您说您之前问我爱情是什么,我小时候觉得,其实就是柴米油盐那点事。等后来长大了,也没爱的要死要活昏天黑地的,可就是死心眼认准这一个。断了香火也好,这辈子打光棍也罢,死活就是跟她过了,没她就不过——到您家楼下了。”
楚子沉道了声谢,若有所思的下了车。他背对着车子,没看到身后山壮的动静。
山壮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桌面赫然就是一个长相普通平凡,身材肥壮的女人,这女人不但平凡的偏向丑陋,还满脸横肉,手里抱着一个蜡笔小新,对着镜头笑的惨不忍睹。
——然而照片的颜色,却是触目惊心的黑白。
她的确是为了他好,才在生命为数不多的困苦而惶恐的日子里,跟他提出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