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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快接近莫蜃娶侧妃的吉日,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各处门窗也已贴上了大红的窗花和喜字。
而莫蜃为青离寻了个住所,因她喜欢水,便在王府的灵山辟了片湖,是个清静的所在,倒是和忆忧谷有些相像。
今日挂了名字,辞宁居。
青离在屋里没精打采的,莲夜去库房要了个光的扇面,青离便拿了笔画起来,叹道:“这无趣的日子难打发得很。”
松蓝削了个苹果,给青离用签字戳着吃,青离在扇面上略略勾勒了一番,问向松蓝道:“松蓝,你去把我的那盒朱砂拿过来。”
松蓝又走至书台前拿过了小锦盒装的朱砂递给青离,她轻轻沾了沾,出神的画着,不一会,几朵栩栩如生的红莲已然印于扇面上。
莲夜拿了碗清水给青离涮笔,叹道:“小姐......”
青离看了她一眼,问道“好看吗?阿夜。”莲夜湿了眼眶点着头,青离又唤了松蓝,“你去告诉莫蜃,在新居给我种些红莲吧。”
松蓝应了便去找莫蜃,回来的时候正好去了锦司将嫁衣取了来,莲夜看了一眼,赞叹道:“好美的衣裳,衬小姐是再好不过的。”
青离只淡淡看了一眼,“美不美又于我何干,不是那个人,自然我也是穿不出那样的味道的。”
松蓝将嫁衣抖了开,劝道:“姑娘还是试一试吧,不合身也好再拿去改。”
青离看她恳切的眼神也就不好再拂了她的意,“罢了,便试试吧。”
松蓝同莲夜一同服侍着她脱去了旧衣将嫁衣换上,此刻的青离并未挽发只散散披着,蚕缎所织的料子,又衬着娇艳的水红色,却是极美的,莲夜叹道:“美是美,可奴婢总觉得成亲还是正红色要吉利些。”
松蓝替青离整了整衣襟道:“这你就不懂了,皇室嫁娶,正妻穿的是正红色,侧妻为水红,如妻为粉色,再往下数,便是连仪式都不会有的,如今这府里除了王妃便是姑娘的位分最大,自然是穿水红色的。”
青离脑中倏地闪现了阿辰的面容,心中没来由地一痛,他定是不愿见到自己嫁作他人的,更何况还是个妾,更感到悲伤。
“去把莫蜃叫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松蓝见她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便急急去找莫蜃了。莲夜也感到奇怪,不禁问道:“小姐怎么突然地要找王爷?”
青离看着自己身穿的衣裳,恨意萌生:“阿夜,我咽不下这口气,既然他要折磨我,那我一定是会让他感到后悔的!”
莲夜叹气,拿过梳子要为她挽髻,青离却摇摇头道:“不必,就这样吧,从前阿辰都是习惯看我披着发的。”
正说话间,莫蜃进了来,看她穿着嫁衣,披散着发坐在那里,有一丝的妖娆,他上前执起一缕发丝,发现上面竟有丝白发,“你年纪轻轻怎会生出白发来?“
青离侧首看着,轻声道:“是么,许是忧思太重。”
他轻柔地抚摸着,道:“改日我让人去给你买些乌发膏来,这样的年纪不该有如此的沧桑之感。”
青离却冷哼一声道:“该不该也就是这样了,为何你要让别人去买,你自己就不能够去么?还是你王爷的身份太过尊贵,去那些地方怕玷污了自己?”
莫蜃笑道:“本王去就是。”
说罢又看向她的衣裳,赞道:“这衣服你穿着很合适,可还舒服?”
青离摇了头,略显气愤地道:“你觉得好看?是,我只是个侧妃,自然只配穿这样的颜色!”
莫蜃惊讶她今日的脾气,有些不郁地道:“那你想怎样。”青离瞪着他:“我知道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个平妃的位分。”
青离这是在故意激他,莫蜃只一会便已反应过来,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笑道:“你的手段也太过拙劣的,你真当本王是傻子,青离,既然你不想当侧妃,可以,本王会满足你的。”
青离想要的根本不是这种结果,她不过是想他认为自己娇纵,从而断了要娶自己的念头,怎料他竟会这样做。
三日后,莫蜃不顾重臣的反对,执意要娶青离为平妻,虽然府中湘宁仍是一府之主,可如今青离的位分也同她是一样的了,众人皆道是莫蜃被红颜祸水给迷惑住了。
青离在屋里任由一群侍女为自己打扮着,足足弄了有两个时辰,松蓝看着青离隆重而娇美的妆容,不由得感叹。
可从她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的喜悦之色,她终于是穿上了这正红的嫁衣,可身边的人,却再不是从前的挚爱。
莲夜拿了青黛为她轻轻描了眉,繁琐的发髻上饰满了整套黄金蓝明玉辔头,如此一看,并不像是只有十五岁的少女,倒更添了一分成熟,青离闭了眼,“我终是要将此生都葬送在这里了。”
莲夜看了也很是心疼,最后一步便是将大红的胭脂细细勾勒在青离略显苍白的唇上,她缓缓睁了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的陌生,嗟叹,空余此生,只得副寂寞的躯壳罢了。
湘宁一身盛装缓缓走了进来,她身着了件印着牡丹画样的锦服,俨然一副王府女主人的模样,青离转首见了,淡淡道了句:“王妃安好。”
湘宁只轻轻笑了笑,坐在了她身侧,道:“妹妹今日很是漂亮,我看了都有些心动呢。”
青离望着她,心中是有歉意的,若不是自己,她仍是莫蜃的王妃。
她轻声叹道:“王妃,对不起。”
湘宁挑了挑眉,笑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没有你,也会有别人。”
松蓝在一旁怕青离的直性子又说些什么话而惹得湘宁不高兴,忙说道:“今日是个喜日子,王爷现下已经在宴席上等候这了,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准备吧。”
青离点点头便起了身来,湘宁亲自拿过水晶流苏盖头给青离披上,送了她出门,道:“我一会再去席间看妹妹,你们便先去吧。”
青离轻轻道了声:“好。”她刚踏出门,好似听见身后幽幽传来一句“你不会幸福的。”
她只当是精神恍惚听错了,一行人渐渐走去,湘宁同她的侍女紫叶在房间里四处转着,“王爷待她还真是不错,什么珍稀的物件都为她摆上了。”
紫叶到处观察着,目光落在了床榻上摆放着的一小罐蜜渍青梅上,出声道:“主子,这应该是她平日喜欢吃的。”
湘宁走过来一看,笑道:“那就将红花粉倒进去吧。”
紫叶从衣袖中拿出了一袋粉,从罐口倒了进去,又拿了起来轻轻摇晃了几下,回道:“已经好了。”
湘宁浅浅笑出声来:“青离,我不会让你得到王爷的,他是我的,一直都是。”
正厅已坐满了宾客,松蓝扶了青离进了侧厅,莫蜃正坐在那里,见青离走了进来,恨声道:“你别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本王看了就心烦。”
青离也有些恼怒,一把扯去了盖头,道:“我本便不愿嫁于你,莫蜃,你别忘了你是怎样杀害了我的家人,就算你想将那些事实隐去,可是我不会忘,一世都忘不了!”
莫蜃起身怒目瞪着她,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青离一时吃力挡不开身子便紧紧地贴上了他,松蓝莲夜忙脸红地垂了首,正好管家进来唤让二人去正厅行礼,怎料却看见他们此番模样,只得轻轻咳一声。
“咳咳,王爷,该携新夫人入席了。”
莫蜃这才将青离放开,又从她手中扯过盖头披好,沉声道:“青离,今日过后,你便是我的女人,本王以后有的是时间,非得把你这性子给调过来!”
青离侧首不再看他,莫蜃一把抓起她的手,随着管家向正厅走去。
二人在众人的注视恭贺声中行了礼,哪怕盖头下的青离正强忍着泪水,被他紧握着的手腕处现下只怕已是青紫。
青离心中哀叹,爹,娘,是女儿不孝,女儿不能为你们报仇,如今嫁人更不能遂心,只有在心中默默为你们祈福,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安康,快乐。
青离被莫蜃送回了屋,他只让她好好待着,便同管家一块出去应酬了。
莲夜为青离揉着酸痛不已的肩,青离轻轻取下了盖头,松蓝急道:“夫人,这盖头理应是由王爷来取的。”
青离嗤鼻道:“松蓝,难道你觉得这像成亲么,真是可笑,我为何要顾及他。”
松蓝无奈,只得随她。青离的腹中一整日都未进过食,无奈房里还未布置吃食,她只得拿了罐中的梅子吃起来,却有一股子的酸涩味。
她叹道:“新婚之夜,我这个新娘子便在这里吃着梅子,心里倒真是倍感酸涩,不过如此甚好,不用见他,我心自是欢喜。”
莲夜也叹道:“小姐,委屈你了,奴婢现在只能好好陪着小姐,要是小姐饿了,奴婢去催一催厨房。”
青离点了点头,自顾脱了鞋子躺在了床上沉思,这王府就好比一个豪华的笼子,自己就像是那笼中鸟,看不见天空,也没有自由。
莫蜃应酬完后正要回屋,却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盛海赶了来,见了莫蜃才急急忙忙说道:“王爷,请您快随奴才进一趟宫吧。”
莫蜃心里一惊,问道:“可是父王的身子又不好了?”
盛海忙道:“并不是,好像是说秦关那里自从王爷回了朝便开始有些蠢蠢欲动,如今黎晋人已经开始发兵,早前派去的李毅将军已快抵挡不住了,陛下只得让奴才来请王爷赶快入宫共同商讨此事。”
莫蜃心中一沉,自己守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竟一时抵不住黎晋的那些蛮族,又念及李毅的安危只道:“公公你且等上本王片刻,本王换了衣服便随你入宫。”
盛海躬身答道:“哎,那奴才就在这候着。”
青离在桌边坐着吃东西,怎料莫蜃急急冲了进来,也并不理她,只自顾换了件常服,才道:“你今夜早些休息吧,本王要进宫一趟。”
青离巴不得他走,只淡淡道:“嗯。”
便再不多话,莫蜃也没有时间同她多加计较,便又匆匆离去了。青离感到些不对劲,松蓝又从外面进了来道:“夫人,奴婢刚才路过正厅的时候见王爷同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走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青离不愿多做他想,只吩咐松蓝道:“管他是去做什么,我现在只是有些困倦,就想入睡。”
松蓝无奈只得道:“罢了,那奴婢去给您端热水来洗漱。”
莲夜为她取下满头的珠玉,道:“小姐今日定是累坏了,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青离转了转自己的脖颈,确是是有些酸痛,“是啊,阿夜,今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阿辰以前同我说过,只要活好当下就可以了。”
松蓝打了热水进来,青离双手掬了水将自己的妆容洗净,水染了胭脂,颜色变得有些红,她好似从水中望见了虞辰的脸,她将手伸进去,水波晃动后一切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她伸手接过松蓝递上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水渍,道:“阿夜,你去把前些日子做的那件月牙儿白的素服给我拿来。”
莲夜神色有些尴尬道:“小姐,今日是你大喜,府里不是规定了不让穿素色么?小姐偏还要寻件白的,奴婢真是不明白。”
青离皱了眉头推搡她,“阿夜你就去吧,我不喜欢这些个喜庆的颜色,出事我担着还不成吗?”
莲夜只得拿了衣裳给青离换上,夜色渐晚,待得片刻过后,青离已沉沉睡去,莲夜同松蓝守在了侧房,这一夜总感觉有些不寻常。
皇宫内,莫蜃正与几名朝廷重臣在御书房同皇帝商讨。
赵隶史将地图展开来,道:“此地便是黎晋,他们如今冲破了秦关口,李毅将军已往漠北境地迁去,但这个名族生来凶悍,镇守的兵力已被他们弑去大半。”
莫蜃沉思片刻道:“父王,只怕需从南风城调动兵力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看来秦关口只怕是难保,漠北现下看来是安全,但又如何得知半月之后黎晋人是否会打到那里。”
钟夏将军拿出了兵符,望向皇帝道:“下官手上有三万兵力,南风城不能失守,可调动两万兵力行至漠北镇守。”
莫蜃拿过兵符道:“本王希望将军能同本王一起带兵出征。”
皇帝担忧道:“蜃儿,如今你家室皆在南风城内,你这一走,却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莫蜃摇了摇头,道:“国事即家室,国若亡了,家又有何意义,还请父王能够恩准。”
说罢莫蜃便跪于皇帝身前,钟夏也同他一起跪下道:“下官愿随王爷同往,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虽是担忧,但也甚感欣慰,道:“朕应允你们便是,事不宜迟,咱们等得起,漠北的百姓可等不起了,你们还是尽快准备,越早出发越好。”
莫蜃恭敬答道:“是,儿臣明白,只等将军聚齐兵力,即时便可出发。”
钟夏朗声应道:“最迟明日午时,王爷定能看见两万兵马!”
二人击了拳,莫蜃笑道:“好,本王必定会歼灭这些个蛮族,还我朝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