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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冷梅虽然口头上对自己“火上浇油”的建议嗤之以鼻,但背后却实际上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悄然展开了行动。这燕京晚报的报道,肯定是她在背后操纵出来的。安在涛心里暗笑。
当然,这种事情,大家也就只能心照不宣吧。毕竟官场上的很多事情,挑明了就没有意思了,也没有意义。
所以,安在涛也没在这方面继续跟冷梅“纠缠”下去,主动就岔开话去,跟冷梅谈了谈最近归宁的局势。
孙谷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也不知道被省纪委调查组异地双规到了什么地方,不过可以肯定不在房山。而省纪委调查组的一部分人员,仍然还留在房山,由市县两级纪委的人员配合着他们展开调查活动。
调查组这几天,已经陆续找了一些人谈话。在这些被调查的人当中,童洪刚是第一个被调查组“谈话”的。
这样的调查说长可长、说短可短。如果上面有“指示”,或者会在很短的时间里结束调查,至于孙谷是该处分还是该法办,也会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燕京晚报的报道应该已经得到了国内一些媒体的转载,而用不了多久,归宁县就会成为全国舆论关注的焦点。到了这个时候,省里和市里在舆论的压力下,也就不得不继续往深里挖掘孙谷的“腐败事实”,将一起独立的案件办成大案要案。当然,调查的时间也会由此拖起来。起码,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不会出什么结果吧。
安在涛估摸着,现在是七月底、8月初,在8月底的时候,省纪委调查组会出一个初步的调查结果,然后市委才会问责跟进,公开免去孙谷的所有职务,同时给予党内处分(基本上应该是开除党籍)。免职和处分完了,下一步就是司法处置了。
“安书记,我总是担心,会大乱起来。”冷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某种担忧。县里某些人的惊慌不安情绪和一些不安定因素就先不说了,她从市里得到的消息是,最近归宁县里跑到市里去上访的人越来越多,而市纪委和省纪委接到的匿名举报信也在呈现出“井喷”的态势。
牵一发而动全身——小小一个孙谷,竟然引发了如此巨大的波澜,这是冷梅一开始所没有料到的事情。对于归宁官场的乱局,她虽有心理准备,但也也“估计”不足。
眼前浮现出孙谷那张令她憎恶唾弃的阴沉脸庞来,冷梅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孙谷也忒不是个玩意了,即贪婪又无耻,人家别的贪官是不办事不收钱,他倒好,收了钱也未必办事——”
“呵呵……”安在涛抬头打了一个哈哈,“冷县长,我个人以为,当前的态势虽然看上去乱哄哄,但其实也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目前的问题是,我们不能老是这么干坐着毫无作为。维护稳定?不能老是开会强调这个强调那个,总得有实际行动——这样吧,冷县长,县里的日常工作秩序由我来抓起来,最起码会确保县委县政府机关的正常运转;另一方面,冷县长也赶紧动起来,除了多跟市里领导沟通之外,还要做些实事。”
冷梅一怔,“什么实事?你把话说完成不成?”
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孙谷在归宁经营了这么多年,因为他的贪婪、虚荣和不作为,县里已经积累下了很多社会矛盾。比如原先资河镇的那条公路,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修起一条公路来,说是县财政紧张,这种低级的理由不是掩耳盗铃吗?这就是在他被双规之后,上访群众空前暴涨的关键因素。那么,我们要稳定归宁局面,就必须要从着手化解这些矛盾下手,譬如归宁建安公司的下岗职工上访问题。”
“当然了,长期的矛盾也不可能在一时间就得到化解,但是我们起码要做出一种姿态:让群众看到新县委班子有为他们解决实际问题的行动和勇气,同时也让市委不至于觉得我们县委班子面对乱局手忙手乱没有作为。这样一来,我们固然是在对这一事件推波助澜,同时也是在力挽狂澜。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让归宁继续‘乱’起来,正是让归宁潜藏起来的一些问题暴露出来,然后慢慢进行疗治。说到底,我们因此得到了政治上的优势主动,老百姓也得到了实惠和好处。”
“这就是我做人做官的原则。只要结果是做实事,那么,过程就不重要。当然,违背党纪国法的事情是坚决不能干的。所以,我建议,冷县长最近可以先拿归宁建安公司的下岗职工问题做一个有效的突破口。”安在涛微微一笑,结束了自己的话。
我们固然是在对这一事件推波助澜,同时也是在力挽狂澜……只要结果是做实事,过程就不重要!安在涛的这些听上去有些古怪的话,落入冷梅的耳朵里,她先是有些不以为然,旋即又觉得很有道理。
这当真是一种吊诡的逻辑。如果归宁不继续乱下去——上面就不会深挖孙谷——而如果不深挖孙谷,很多问题就暴露不出来——可暴露出问题来,归宁就会更乱……
冷梅冷艳的脸色不知道在何时浮起了一抹红光,她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安在涛,眼中的某种光彩越来越亮。
这个男人,还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令人惊讶的是,这人纵然是耍阴谋使手段,他都会如此的从容不迫,甚至还理直气壮!
“你……真的是……”冷梅本不想笑,但一想到刚才安在涛的“振振有词”,她就再也忍不住掩嘴格格笑了起来,“你真是一个怪物!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安在涛微微一笑,“冷县长笑啥?难道我说的不对?暴露出问题,有利于我们掌握政治上的主动,为了稳定局面又不得不去同时解决问题,这不也是在为群众办实事?”
冷梅嘴角一晒,也懒得继续跟安在涛争辩下去,自是点了点头,“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好的,这两天我就下去调研一下归宁建安公司下岗职工的问题。不过,这个公司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说一千道一万,这么多的下岗职工之所以闹腾,无非是希望政府给他们安排工作岗位。要想为他们解决实际问题,总得给他们提供工作岗位,不能重新上岗,县里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于事无补,该上访还是上访。总不能,我们也像有些地方一样,来个暴力控制上访?说实话,这种很弱智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冷梅笑了笑,“其实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实在不行的话,就由县政府出面强行分流安置到其他企业去,有些效益好的企业如归宁电厂,吸收一部分工人应该问题不大。”
“我觉得这样不妥。据我所知,本县有下岗职工一千多人,如果县里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人攀比咋办?将会引发更大的问题!如果县里所有的下岗职工都找上门来,县里该怎么安置他们?”安在涛摇了摇头,“不过,归宁建安公司的情况有些特殊……几个公司领导摇身一变就把一个资产上千万的国有企业变现为了私营公司,而原先的国企目前只剩下一个空壳——冷县长,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些职工上访,我觉得也该彻底查一查!这么大的国资流失,一旦被闹大,不仅孙谷难辞其咎、其罪难逃,就算是县里也难以摆脱责任!”
“那你说该咋办?”冷梅站起身来,竟然亲自去给安在涛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自己也不坐在办公桌后面了,径自坐在了安在涛旁边的沙发上。
归宁建安公司是县属国有企业,曾经是归宁县最有前景的建安企业。归宁县里很多建筑物和生活小区,包括县委县政府的办公楼,都是这家公司建设的工程。
但从前年开始,在孙谷的支持下,建安公司的几个高管就联合起来花极小的代价,将建安公司的优良资产和技术设备转到了外围,“借势”新成立了一家新宁建筑施工股份有限公司。本来是国有资产,但换了一个名头就变成了私产,从左口袋往右口袋里装罢了。旋即,几个高管辞去公职,转而成为这家新企业的董事和管理者。目前,这家新成立的企业正在外地承建某施工项目。
而归宁建安公司所剩下的基本上就是一个空壳了。除了100多余名下岗职工之外,还有不到20个职工撑着这个空架子,靠租赁建安公司的一些房产维持运转。
这些下岗职工无数次找县里,但都被孙谷强力压了下去。如今听说孙谷一倒,这帮人就心一横,直接越级跑到了市里去上访。闹了几次,好倒见了效果。最起码,市政府已经给县政府施加了不小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