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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农无言以对。也沉默无语下来。
两人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互相都很了解。以石青对夏天农心性的了解,只要他没有出言反对,那就表明她猜对了。一时间,尽管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但石青却还是心神黯然五味杂陈。
“对不起。”夏天农低低道,“你愿意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是你不要跟晓雪说了吧……给我多少留点面子,好不好?”
夏天农放下自己市委书记的架子和威严,低着头软语款款地站在石青面前讨饶,石青太了解他了——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属于不易了,这就是他认错和悔过的表现了。
如果逼得他紧了,他肯定会咬着牙走上极端——他不愿意离婚,但如果……这个婚肯定离定了。
……
……
“过两天,我要去天南找刘芳谈一谈。”石青的神色变幻着,良久才淡淡一笑,“其实,这么多年了,夏天农,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相信,你们两个永远走不到一起。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纵然我们离婚,你们还是有缘无分。”
“刘芳这个女人太自我,在她的眼里,家庭和婚姻以及男人什么的都是工具,都在她的个人利益之下。
“别看你们好像感情挺深的——哼,如果你成为她前途的障碍,她会毫不客气地一脚将你踢开……你信不信夏天农?”石青的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嘲讽,“而我则不同,我的眼里,老公、女儿和家庭始终是第一位的,你们是我的全部,我会拼尽生命去呵护这一切。而事实上,我石青这几十年来的全部身心也都给了你们父女两个!”
“夏天农,我没有要打击你、翻老账的意思。但是你摸着良心想一想,如果没有我们石家、如果不是我厚着脸皮利用我石家的关系到处给你铺路,你当初能起来吗?”
“你再想一想,这些年,我可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父女的地方?为了你的前途,我提前内退了,我失去了工作,只留在家里做一个家庭父女……女儿上大学了,结婚了,离开了我们。在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我的全部生活,都在围着你转悠!”
“所以,这些年与你同甘共苦的、最后守在你身边的、仍然还会陪你走下去的,注定是我,始终是我,永远都是我!”
石青静静地说着,眼圈泛红,神色凝重。
听着妻子听起来很平静其实并不平静的“倾诉”,想起两人几十年来相濡以沫的感情,夏天农百感交集羞愧难耐。
他有些诧异、有些愧疚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了几十年的枕边人,突然觉得石青有些陌生——这还是那个一向看起来有些“小市民”味道的老婆石青吗?
她竟然对刘芳了解得如此之深!她心里竟然是怀着如此深重的心思……
想起这些年这个容颜逐渐衰老、韶华不再的女人,日复一日默默打理和经营一个家庭的付出和辛苦,夏天农心底的柔情蓦然泛起,只是同时泛起的还有更加浓烈的羞惭和愧疚。
门外。
夏晓雪将耳朵伏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突然间她泪流满面,抽动着肩头迅速回身扑进安在涛的怀里,小声地哽咽起来。
安在涛紧紧地拥抱着她,默默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也没有出言宽慰。他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对于夏家的这夫妻父女母女三人来说,需要的不是语言,而是情感的梳理。
……
……
果然如安在涛所预料的那样,因为夏天农“夜不归宿”和一根女人的头发而导致的风波就此烟消云散,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石青照旧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准备着丰盛的晚餐。其实为了女儿和女婿来,她这两天早已准备了不少东西。况且,现在还是春节期间,家里的吃食什么的也不缺乏。要是以夏天农的意思,要出去找个饭店吃饭算了。但石青却不肯,坚持要让女儿女婿尝尝自己的手艺。
中间,夏天农的秘书来了家里一趟,给夏天农送了一些文件过来。见到安在涛,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早就听说夏书记的女婿年轻有为,在房山市已经是市长助理政绩斐然,夏天农的秘书韩古一见安在涛就深深地打量着他,虽然心里有思想准备,但见安在涛是如此年轻,他心里还是吃了一惊。
人比人气死人啊。人家夏书记这女婿比我还小4岁,但人家已经副厅级干部了——看这架势,将来的前途无量啊!
韩古怀着巴结的心思刻意跟安在涛多说了两句话,这才恭谨地道别离开。以安在涛如今的身份,他焉能将一个秘书看在眼里,对于韩古的刻意“讨好”,他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放在心上。
而夏天农则还是那副沉稳淡定的“岳父大人架势”,跟安在涛坐在客厅里一边抽烟一边说着一些官场上的闲话。
而夏晓雪,则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她本想去厨房帮忙,但却被石青给撵了出来,嫌她笨手笨脚的老是添乱。
“小涛。你在那个企业……我一直想要好好跟你谈一谈,你这一次纯属自己想当然、多此一举了。我知道你是想要缓冲一下,给自己多积累一些资历和政绩官声,但是小涛啊,积累有很多种方式,你没有必要去趟那些浑水。去省里机关上呆半年,然后下放回来,其实是一样的。”
虽然只是女婿,但在石青和夏天农两口子心里,安在涛早已跟儿子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女婿,也跟儿子事实上没啥区别,况且女儿女婿的感情之佳世所罕见。
事情就这么简单,女儿和女婿的感情越好,女婿跟丈母娘家人的关系就越好,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可以假设一下,假如安在涛和夏晓雪夫妻关系恶化,你想夏天农和石青还能给他好脸色看吗?
所以对于安在涛,夏天农肯定不会虚来套去,直接就将自己的看法给谈了出来。在他看来,安在涛虽然年轻有为、很有能力和才干,但毕竟还是年轻人,在官场之上还是稍显经验不足。
闯劲够了、勇气足了。但是稳健圆滑不够。
“小涛,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做起固然很好,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想走得更远,工作资历中有在机关历练的一段,也是必不可少的。你仔细想想,这些年起来的年轻干部里,有哪一个没有在机关工作的经验?只是时间长短不一罢了。”
“机关是一个大熔炉哟。在机关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你别太不屑一顾了。我当初就是吃了没有在机关工作经历的亏,一直提不起来,要不是你妈妈替我活动……”
夏天农意味深长地望着安在涛。叮嘱道。
夏天农还是希望安在涛能尽快听从陈近南的安排,离开房山去省里某大机关上历练一段时间,然后到年底或者明年初直接下放,去做一个有实权的副市长。
直接当市长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做一个有实权的分管副市长,却没有问题。别看同样是副市长,但有没有实权,这中间的差别太大了……做过多年闲散副市长的夏天农,对此可是深有感受。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婿也走上自己当初的老路,在一个无权的副市长岗位上消耗时间。
“另外,也未必一定要留在房山……”夏天农又追加了一句。
在夏天农看来,无非是做官而已,只要手里有权有背景,在哪里都一样。他却不知,安在涛做官的真正目的是做事,为了确保自己前一段时间的工作成果,他心里是想要继续留在房山的。
一步步起来……副市长、市长——直至坐上市委书记的位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掣肘尽展所能大舒抱负。
他原本认为在归宁就可以……但后来看来,归宁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小,而且受地域和地理位置的限制,能够让他“发挥”的空间不大。于是,他的目光早就投向了整个房山市。
在一个县处级的位置上,以一个不到30岁的年纪,就瞄准了市委书记的位子乃至更远……安在涛这样的“志向”也只能深埋心底,纵然是亲密如夏晓雪,他也不会说出来。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说出来,夏晓雪肯定又会嘲笑他一阵官迷了。
经过了这么几年,安在涛实际上是在慢慢开始布局,在房山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地级市里布局,一点点地布局,如今才初现端倪。
对于他来说,资河开发区是一个点,归宁是一个点,房山煤气公司也是一个点,而下一步,他又会走向另外一个点。他在每一个点上的成绩和努力,会逐渐伴随他手里权力的提高而慢慢连成“一条线”……谁又能想到,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一个刚刚在官场历练了几年的年轻干部,竟然如此“狂妄”的野心,在踏入房山官场的第一天开始,就开始为自己日后执掌一个地级市最高权柄而着手布局!
没有人会懂,哪怕是安在涛的几个女人。
作为一个先知先觉的重生者,安在涛没有利用自己的优势走上商途去发家致富,在夏晓雪的商业管理中他甚至都没有给她提供过任何“帮助”,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自己的仕途人生上了。
如果说刚入官场的时候,他的心思很简单,就是踏踏实实做实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到了后来,随着权力的升级,随着视野心胸的开阔,随着身后各种资源的进一步强大整合,他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要利用手中的权力去实现心中的抱负和施政理想,他的目光早已超越了手中的权力。而为此,他又必须得不断获得更大的权力。
所以说,离开房山非安在涛所愿。虽然官场升迁充满着很多突变因素和不可预知性,虽然安在涛也难以真正控制住自己的前途走向——但现在陈近南马上就要当省长,这足以支撑让安在涛完成心中所愿,留在房山了!
而事实上,以安在涛的资历来说,如果离开房山放到其他地市去,还是太“浅薄”了。但留在房山却不同,他有着一桩桩一件件“流光溢彩”的政绩记录,群众威信高,官场根基深。这些年,他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了上来,在每一个岗位上都做出了不平凡的成绩,虽然升迁速度略快于普通人,但也是一个上上下下能够接受的结果。
这一点,房山市没有人会否认,也没有人能否认得了。
“爸爸,我就是想做点实事罢了。天天在机关上喝茶看报纸,那种官儿我当不了。当然,这也或许是我的偏见,机关工作也是很繁琐的……只是我不习惯!”安在涛笑了笑,知道自己跟夏天农存有为官价值观的分野,说也说不通。也就没有细谈下去,而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爸爸,你跟东方筱很熟的吧?这个女人怎么样?”
夏天农一愣,看了看安在涛,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沉吟了一下,“严格说起来,这个女人的本性不错,能吃苦,不花哨,肯扎下身,还是能做点实事的。就是……”
夏天农犹豫了一下,向坐在一侧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夏晓雪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就是有些小算计和小心眼儿……怎么了?是不是你跟她发生冲突了?”
“她是程省长提拔的干部……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老程已经退下来了。”夏天农笑了笑,“有张鹏远在,她也不会拿你怎么着。”
夏天农突然想起安在涛在张鹏远身上花费的“心思”,哈哈一笑,点了点他,“你这臭小子,还说不会拍马屁?你给张鹏远做得这些,简直是深得马屁精真髓啊!”
“前两天,张鹏远还给我打电话谈了谈你的事情,我听他那意思,好像是想要让你接那老周的位子……但是你既然已经接手了那个企业的事情,总是要搞出一点眉目来,否则的话也很难收场!”
突然,夏天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年前我去省里开会,还遇到了杜庚。呵呵,你没想到的吧,我们两个凑在一起吃了个饭,说起来不少往事……小涛,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搞明白,很想问问你——当初杜庚和高琳琳的关系非常隐秘,知道的也没有几个人,比如我就不知道——可蒙虎是怎么知道的?还拿到了证据?是不是你在背后……”
安在涛没有想到夏天农会突然提起杜庚。
对于那个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淡去的前滨海市委书记,如今的省科协第7副主任,他心里其实还是怀有一丝愧疚的……当初为了确保夏天农上位,他对杜庚采取了一些阴暗的手段,向蒙虎提供了杜庚的不少“实事儿”,这才让蒙虎临死前的反戈一击将杜庚拉下了马。
而当时的杜庚,对于安在涛,还是颇为看重欣赏和信任的。
但安在涛也没有办法,如果不趁机搞倒杜庚,让杜庚和蒙虎两虎相争,他的老丈人夏天农永远没有上位的机会。
事实上,如果当时的杜庚搞倒了蒙虎,夏天农的存在就会慢慢成为第二个蒙虎的存在,两人的关系就逐渐会由同盟变成对手。为了稳固手里的权力,杜庚绝对不会允许第二个蒙虎的出现,如此,夏天农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最起码,为了消除隐患,杜庚会尽量压制夏天农,不会再放权出去。所以,如果不是当初安在涛的当机立断和行事果决,不要说现在的市委书记位置,就算是一个市长的位子,夏天农现在也落不着。
如果说石青以及石青背后的石家当年改变了夏天农的人生命运,那么,安在涛就是改变夏天农政治命运的决定性力量。
回想起来,无论是最早对于杜庚的布局,还是之后陈近南的支持,赵老当初让李大年给省委书记肖作年打电话,以及之后肖书记亲自在夏天农上位的事情上拍板……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都有着安在涛的影子。
如果没有安在涛,陈近南不会跟夏天农发生任何交集……没有安在涛,孟菊也不会放下心胸亲自去求自己的舅舅赵老——一切的一切,关键就是安在涛。
这些,夏天农两口子心里很明白。所以对于这个女婿,夏天农心里其实是有几分感激的。
……
……
安在涛尴尬地笑了笑,“呃,爸爸,这个事情都过去太久了,我都忘记了……对了,爸爸,你和杜庚?”
见女婿避而不谈,夏天农便古怪地一笑,“跟爸爸还打掩护?过去这么久了,不要说我了,就是杜庚,也隐隐猜出当初是你搞得鬼。毕竟,当时只有你才……只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你这么一个年轻人,竟然把我们几个老家伙都给玩弄于股掌之中——包括我在内,都是你当时布局的棋子吧?臭小子!”
夏天农的声音微微有些感慨,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婿,他心里总是浮荡着一团迷雾,官场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竟然看不透一个涉足官场没几年的年轻人,你说这事儿诡异不诡异?
“你是说杜庚应该视我为仇敌?不,不……小涛,你还是年轻啊,在这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仇敌,只有永远的利益。有你爸爸在省里,还有我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他没得选择!”
“杜庚再婚了,女方是高洋的女儿高琳琳。”夏天农又道。
安在涛正在回味夏天农的前一句话,突然听到杜庚再婚的消息,不由惊讶地抬头望着夏天农,他没有想到杜庚竟然真得跟高琳琳走到了一起——看来,这两人倒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没想到……”安在涛讶然道,“那高洋书记……”
安在涛骤然记起当时蒙虎举报之后,杜庚与前市委书记高洋的女儿勾搭有一腿的消息传遍整个滨海,高洋的剧烈反应。
高洋本来以为杜庚善待自己、尊重自己,是因为人品好、知道尊重老同志,但谁知搞了半天,他竟然玩弄了自己的女儿!!!是女儿的卖身投靠,才换来了……如此种种,本来就有高血压的高洋,当场气得几乎吐血晕厥过去,大病了一场。
想到这里,安在涛嘴角微微一笑。
似是明白安在涛在想些什么,夏天农瞥了他一眼,“高书记已经过世了,在你去房山的第二年。而也就是在高书记死后半年之后,高琳琳就嫁给了杜庚,同时调到了省里,现在省政府办公厅当一个副处长。”
安在涛皱了皱眉,马上意识到高琳琳的调动跟夏天农有关,“爸爸,你帮高琳琳调动的?”
夏天农叹了口气,声调微微有些复杂,“是啊,当时杜庚找上我,我想了想,总觉得对杜庚有些亏欠,所以就找了……”
夏天农的话说到这里突然面色一变立即打住不提,安在涛心里暗笑,知道涉及了刘芳,夏天农不敢再往下说了,生怕再引起石青母女的剧烈反弹。
看到安在涛嘴角浮现出的一抹玩味的笑容,夏天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咳咳干咳了两声。
翁婿说话间,石青已经端上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有肉有鱼有菜还有海鲜,色香味俱全。石青的厨艺是如此之高,但她的女儿却……
安在涛摇了摇头,这种美好的“妇德”怎么就不遗传呢?
石青摘下了围裙,正在给安在涛和夏天农翁婿两个倒酒,大过年的,怎么能不喝点酒呢。突然听安在涛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嘀咕些什么,石青奇怪地望着自己的女婿:“小涛,你在嘀咕什么?怎么,嫌我做的饭菜不合口味?”
安在涛刚刚往嘴里塞进一口鱿鱼须子,含糊不清地笑道,“妈妈,您做的菜味道实在是太棒了……我是在想啊,晓雪的厨艺跟您一比简直是……”
安在涛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不敢再往下说了,因为坐在他旁边的夏晓雪已经向他狠狠地举起了粉嫩的小拳头。他嘿嘿笑了笑,赶紧低头吃菜。
……
……
吃完了饭,一家人转往客厅,一边说话一边看电视。
夏晓雪无聊的不断换着台,无意间停在了蓝烟电视台上就没再换,因为也没啥让她喜欢看的电视剧。这个时间段,正是各地电视台和央视播出新闻节目的时候,什么新闻联播、地方新闻联播、新闻访谈之类,上哪里去找电视剧去?更不要说是夏晓雪喜欢看的棒子泡沫剧了。
“呀,你们快看,是爸爸。”夏晓雪突然喊了一嗓子。
一家人都转过头去盯着电视屏幕,见正在播出《蓝烟新闻30分》,画面上先是夏天农在一个会议上的讲话镜头特写,然后镜头一个切换马上就到了一个焚烧黄色光碟的现场,电视里传来女播音员美妙的画外音:
“各位观众,最近,市委市政府统一部署了全市2003年度的扫黄打非行动,市委书记夏天农在全市扫黄打非活动动员大会上强调指出……这是记者在现场的报道:春节期间,2月6日下午,蓝烟市公安局、安监局、文化局和市政府综治办等单位联合进行执法大检查,同时将收缴的7000多盘阴秽光碟和录象带以及100多本黄色书刊集中进行了焚烧销毁。”
夏晓雪格格一笑,“爸爸,你们这里在扫黄啊……不过,就怕是扫不掉的哟。我在燕京可是听说,每到春节过年之前,燕京的银行会大量出现现金套取,传说每年都有数亿资金从银行流出……小姐都带钱回家过年了嘛!”
夏天农呵呵一笑,“无非是惯例的行动吧,一阵风,运动式执法,过去就过去了,不能太当回事了。要是查得太严了,没有了这些娱乐场所调剂,蓝烟的经济也就垮了……”
在家里对着自己的亲人,夏天农当然会这样说;但如果是在公开场合,面对新闻媒体,他肯定就会义正词严地表示要跟“黄赌毒”作战到底。
“呵呵,其实看看黄碟也没啥……我前两天听说外地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因为在家里看黄碟,被公安局的人给抓了呢……这个事儿,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夏晓雪笑着说道,因为是在家里,她说话也很放松和随便,随口说着从网上看来的一个新闻。
“他们那不是为了扫黄,而是为了罚款、为了执罚创收。”安在涛嘿嘿一笑。
夏天农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市里也存在这个问题。最近我正在考虑,要狠抓一抓这种执法异化为执罚的不良现象。但是,我也知道,只要体制不改,这种事情终归还是摁下葫芦起来瓢的。”
安在涛笑笑,转头的功夫,无意间扫了石青一眼。而这个时候,石青也目光闪烁着向他望来。
安在涛有些奇怪,就又扫了自己的丈母娘一眼,他总觉得刚才石青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这完全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但落在心里有“鬼”的石青心里就完全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他看我干什么?怎么这种不怀好意的眼光?他……石青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心里顿时就七上八下地坐立难安。
阴差阳错之下,因为一则电视新闻,因为夏晓雪几个人的谈笑,因为安在涛一个无意间的眼神,石青陡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一件堵在她心里好几年都憋屈的尴尬往事。
那一日,夏天农出国,她一个人在家闲得没事干,就拿出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一个“光碟”放进影碟机欣赏,正看得面红耳热的时候,突然女婿安在涛来了……石青本来以为安在涛没有发现,但当安在涛走后,石青这才发现vcd的电源开关被安在涛顺手给关了……
情急之下,她还没有来得及关掉vcd的电源,只是关了电视……这意味着自己看黄碟的事儿被女婿给发现了——当时的石青,羞愤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就是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心惊肉跳面色涨红,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安在涛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那事儿过去了很多年,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视新闻就联想起这么一件屁股大点的事情来?
但石青的表现却着实有些奇怪……安在涛心里好奇地想着,忍不住又多看了石青几眼。
呼!
石青陡然起身,微红着脸,一阵风似地大步走向了厨房,匆匆撂下一句话,“我去厨房给你们洗苹果吃!”
……
……
安在涛在夏天农的书房里转了一圈,本想找本书看,打发晚上的时间,但他却无意间从夏天农的案头上发现了一个文件,扫了一眼就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就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蓝烟市政府方面转给蓝烟市委的文件,是蓝烟市燃气集团提出的一个项目规划,提出要进一步加大投资在全市扩建20座出租车加气站……云云。
汽车加气站?安在涛心里马上就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记忆:就是那种所谓CNG(压缩天然气)加气站或者是LPG(压缩液化石油气)加气站了,专门供燃气汽车加气,类似于遍布城市街头的加油站。
安在涛心里明白,在全球范围内,以压缩天然气(CNG)和液化石油气(LPG)作为燃气汽车汽车燃料已有70多年的历史。最早的压缩天然气(CNG)加气站是意大利人于1931年建成的,随后世界上很多国家也开始在燃气汽车技术上进行探索。国内开始发展燃气汽车从1988年开始,蜀中某城市建立了第一座加气站。
如果将来能解决在燃气作为汽车燃料动力略显不足等技术性难题,燃气汽车的普及或许不是什么梦想。
归宁的阳光汽车节能设备公司生产的就是这种加气机……安在涛心头沉吟着,虽然这事儿并不新鲜,但他总觉得这事儿带给了他某种启示和灵感。
想到这里,他立即给李杰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李杰刚吃了饭,母亲家里来了一个亲戚,刚招待完客人。接到安在涛的电话,李杰向自己的姐姐笑了笑,“姐,是安市长的电话。”
李湘淡淡一笑,“你领导给你打电话,你跟我汇报做什么?”
说完,李湘扭头起身就去了厨房,帮着母亲去打扫卫生去了。
李杰苦笑一声,接起了电话,“安市长,是我,李杰。”
“李杰啊,我在蓝烟,家里没啥事吧?对了,我听说你家和你母亲家都搬到市里了?你姐姐回去过年没有?代我向她和你父母问声过年好……”安在涛的语速很快,匆匆说着。
李杰心道,你打电话过来就是问候我的家人?天,还过年好,春节都快完了……你才想起我姐?
姐姐李湘对于安在涛的那点心思,李杰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了,李湘一直封闭起自己的内心情感世界,没有跟任何男人有过进一步的交往,已经成为李家人的一件心病。
知道自己的姐姐跟安在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可能,但李杰的潜意识里还是盼着安在涛能给自己的姐姐一些安慰……这些年,李湘太苦了!但……
“是的,领导,我们春节前搬家的。我在市里买了两套房子,东西两户,一个单元,我和我母亲家住对门呢——我母亲还一直叨叨着要请您过来吃饭呢……谢谢领导的关心,我会转达的。安市长,我姐就在厨房,您要不要跟她讲话?”李杰笑了笑。
安在涛心里一颤,犹豫了一下,还是笑了笑,“算了,改天我专门给她打电话。对了,李杰,有两件事需要你立即去做。”
谈到工作,李杰立即收敛了情感世界,恭谨而郑重地应了下来,“领导,您请吩咐。”
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第一件事,你召集公司有关部门,再次跟职工开一次座谈会,充分征求他们对于公司安置工作的意见和建议……记住,把工作做细做实,不要留下任何的漏洞,免得闹出事情来,我们没法收场。”
“是,我明天一早就安排下去,您放心,我会抓紧的。”
“嗯,李杰,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在蓝烟呆几天,晓雪要好好陪陪她的父母,我也离不开。这就辛苦你了,即要抓好天元燃气的事情,也要兼顾公司的工作,辛苦了!”
“领导这么客气,我实在是汗颜……”
“好了,还有第二件事。你现在就落实一下,马上组织一个考察团,成员有办公室、党办、企管、财务、安全等部门的主管,让老梁带队,明天上午就赶来蓝烟跟我汇合,我想带他们去蓝烟燃气集团看看,学习一下人家的集团化运作和一些项目建设……”
“记住,明天一早,让办公室提前跟人家蓝烟燃气联系一下,传真个考察的公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