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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安在涛不满地扫了张道建一眼。
张道建装作没有看见。叹了口气,“安市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不甩掉这些包袱,我们的改制就推进不下去……如果企业改制不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年,我们就得关门破产。如果破了产,我们这近十万矿工还是要推向社会的,也会给地方政府带来很大的压力不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来向市领导求援!安市长,我代表十万矿工恳求市政府,还望市领导看在俺们房山矿区在过去几十年里多少为地方做出一点贡献的份上,拉我们一把。”
张道建的话很诚恳,也很实在。他虽然与安在涛接触不多,但他总觉得安在涛是一个肯做实事、肯为企业和老百姓解决实际困难的领导,只要把话说透,他会对房山矿区施以援手的。所以,他找上的是安在涛而不是宋迎春。如果他去找宋迎春,宋迎春会跟他虚来套去,绝对不会答应伸手。
安在涛也叹了口气。“老张,你的心情,房山矿区如今的处境,作为我个人而言非常理解。在过去的时间里,房山矿区作为驻房山的大企业,确实为房山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但是市里也有市里的难处,市里现在面临的各种压力也大……好吧,你说说看,想要让我们帮你们解决什么包袱?”
张道建听安在涛的话有了活口,就兴奋地低低道,“安市长,其实也不算是包袱,就是一些局属的事业单位。我们局有17所学校、12所医院……我们希望地方政府能全盘接收这些学校和医院,通过整合,将之纳入地方序列,解决一千多教职员工和一千多医护人员的再就业问题……”
安在涛沉吟了起来。张道建的意思不外乎是想要让房山市接收他们下辖的这些医院和学校,使之从局属学校和企业医院转变转型为地方单位,解决近三千人的吃饭问题。别小看了这些,目前房山矿区所属的医院和学校已经发不出工资来,频临倒闭关门,如果要接收下来,需要很大的消化能力。
安在涛思之再三决定还是答应张道建的请求。他之所以改变了主意,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以此为契机,让冷梅介入到房山矿区的整体改制工作中去,然后他再去省里做做工作。让陈近南说几句话,索性让冷梅去改制后的房山矿业吧。一来可以给冷梅解决正厅,二来去企业冷梅应该是愿意的。
而事实上,他心里也很明白,即便他不答应,张道建肯定也会去省里做工作,而省里也迟早会来协调市里支援房山矿务局的改制。与其那样,还不如痛快一些答应下来。更何况,房山矿区的整体改制看似跟房山市无关,其实关系很大。假如这个企业改制不成功,破产倒闭,真正受到冲击和影响的还是地方。
要知道,这不是一个小企业,而是一个拥有十万员工和数十万家属的特大型企业,在房山来说,可谓举足轻重。
当然,如果房山矿区想要甩出的不是学校和医院,而是一些老矿井和落后企业,安在涛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接收的。
“老张,你说的这个,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但能不能接收。什么时候接收,以什么形式和方式接收,我们需要召开市长办公会认真研究决定。同时,还要报请市委批准。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由不得我们不慎重。”
张道建长出了一口气,知道既然安在涛这么表态,肯定是已经基本同意了。他起身真诚地向安在涛伸出手来,“安市长,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矿区十万员工不会忘记地方政府在关键时刻对我们的支援!”
安在涛微微一笑,也起身郑重地跟张道建握手道,“老张啊,这些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作为地方政府,我们会竭尽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但是我希望你们也体谅一下市里的难处……嗯,这样吧,这件事情,我让副市长冷梅同志抽空跟你们对接一下,有什么事情,你就跟冷梅同志商量着办。”
……
……
送走了张道建,安在涛坐回办公桌后面,休息了一会,这才抓起电话来找上了彭军。彭军马上就要以副秘书长的身份兼任市府办主任了,周军上任市长助理,市政府秘书长还可以兼着,但市府办主任就不合适再兼了,所以就由彭军这个副主任顶上。
跟彭军说了说,让彭军马上通知三个即将走马上任的市长助理,他要亲自找他们三个谈话。
不多时。周军就第一个过来。敲开安在涛的门,周军进门来向安在涛恭谨地低低道,“安市长!”
“来,老周,坐。”安在涛摆了摆手,“先稍等一等,等其他两位同志过来,咱们一起开个短会。”
周军点头应是,有些拘束地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神态恭谨。时下,周军对于安在涛的“感觉”已经大不同于以前,安在涛最近跟宋迎春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几乎把市委书记架空,感受到安在涛的日渐强势,周军心里对他的畏惧感越来越深重。
所以,虽然如今周军即将成为市长助理,但面对安在涛,却反而不如以前来得放松。
等了十几分钟,庄宁和古云兰也赶了过来,向安在涛问好后,两人也坐在了沙发上。
安在涛点上一根烟,笑了笑。“三位,今天找你们来呢,也算是一次组织谈话。在你们上任市长助理之前,我代表市政府班子跟你们谈谈话,同时也安排一下你们的分管工作。”
“在市里组织的公选中,三位胜出,这充分说明了三位的工作实绩、工作能力和群众威信都是出类拔萃的,是市里县处级干部中的佼佼者。到了市长助理的新岗位上,希望三位能够再接再励,在新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绩。”
“下面,我对你们提几点要求。第一。工作要认真负责,要有创新精神,把你们的优势在工作中充分展现出来,兑现你们在公选中的承诺;第二,要有主动性。不要按部就班地工作,要积极主动地去投身于分管的工作当中,不等不靠,发挥主观能动性;第三,要有实干精神。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改革开放和市里的经济发展,需要的是真心实意,脚踏实地的实干家,提拔你们当市长助理,就是协助我和其他副市长,扎扎实实地为房山做一些实事……”
“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千万不要觉得当了市长助理就万事大吉,就可以混日子享受领导干部生活了……”安在涛的声音严肃下来,“你们都有一年的试用期,在试用期期间,你们的工作还要接受全市干部群众的监督和考评,如果哪一位同志被考评为不合格不称职,那么,对不起,没有任何话说,解除聘任,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听安在涛这么一番话下来,周军、庄宁、古云兰各自心头一凛,连忙都起身来向安在涛表决心,决心绝不辜负市领导的期望努力工作云云。
……
……
“简单给大家分一下工,下一步市政府班子领导的分工还会做进一步的调整。老古,你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之外,还要协助冷梅副市长抓好分管文教卫生系统的工作。”
安在涛的话音一落,古云兰赶紧恭声道,“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严格按照安市长的指示精神去努力完成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协助冷市长做好分管工作。”
安在涛点了点头,“好。老古,最近一段时间呢。冷市长可能要协助房山矿区进行改制工作,她分管的工作,就由你来暂时分担一下,要不然,冷梅同志也忙不过来。”
旋即,安在涛又笑笑,“周军同志,你一直在市政府抓机关常务工作,你就协助常务副市长杨华同志做好市政府的常务工作,同时也协助我抓一些基础性的工作。”
周军心里大喜,赶紧起身恭声道,“谢谢安市长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做好安市长和杨市长的助手和参谋。”
安在涛点点头,转头望着庄宁,微笑不语。庄宁心里颇为忐忑,他目前只是市政府的调研员,并没有实际工作,他不知道安在涛会怎么安置他,怎么给他分配工作。
“庄宁,你暂时先集中精力操作资河开发区升格的事情,对内对外,对上对下的协调都由你来做,有协调不了的,尽管来找我!按照市长办公会定出的计划,我们希望在下半年完成资河开发区的升格。”
听了安在涛这话,庄宁心头一震,感激地起身点头却没有在口头上说一些苍白的废话。感激是放在心里,而不是表现在口中的。安在涛一直以来的信任和关照,让庄宁心里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
安在涛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还是做出了安排,准备把升格后的资河开发区交给庄宁来管理。
资河开发区升格后的一把手,这可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肥缺,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落在了庄宁的头上,周军和古云兰心里不免有些羡慕。直到这个时候,两人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两个人在安市长的心里,远远不如庄宁重要。由此可以看出,安在涛真正想要提拔起来的市长助理,定然是庄宁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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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庄宁三人谈完话,安在涛马不停蹄地又带着秘书李平,市长助理、建委主任古云兰,还有规划局和建委的一些干部,轻车简从地去了市南的棚户区——出了名的穷困“燕窝窝”。
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燕窝窝”,直到现在安在涛也没有搞清楚。问了问房山土生土长的干部,他们也不知所云。反正这个俗名从清朝年间就传了下来,老百姓口口相传,地方志上却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
好在叫什么并不重要。
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不过,适逢盛夏,5点多的天,太阳才刚刚西斜。空气中还是弥漫着火热的元素,又似乎混杂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安在涛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孔,皱了皱眉。
好像是烂菜叶子的味道,又好像是粪坑里发酵的味道,还好像是臭豆腐的臭气熏天。总之,味道极为不美。
长长的土路足有三四里,这是“燕窝窝”的交通干道。路两旁居民自建的楼房挤挤挨挨、参差不齐,房前屋后到处是大雨退却后留下的绿油油的水葫芦,以及晾晒着的被水泡过的破旧家具。
安在涛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和身边周遭处那凌乱和肮脏的场景,眉头紧促起来。
“安市长,前天的一场大暴雨,因为排水系统不畅通,这里不堪一击,几乎成了泽国。老百姓自建的楼房倒塌了五六处,有近2000人被围困在水中……其实,几乎每年的雨水期,“燕窝窝”都会遭水淹,所以这里的楼房有相当一部分是由4到6根混凝土柱子架空着的……”古云兰小心翼翼地站在安在涛的身侧,轻声说着。
她的身材极为火爆,因为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职业套裙,更是让胸前的波澜非常“壮阔”。她这么一靠近过来,脸蛋微微扬起,胸前胀鼓鼓地几乎要挣脱开绣着金边的扣缝。安在涛下意识地扫了她的胸前一眼,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古云兰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脸色有些发红,不过,她却没有在乎,反而往前向安在涛又靠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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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由于紧挨着火车道,生活在“燕窝窝”的人们都是跑到火车道的另一边去上厕所。后来,火车道围了护栏,住平房的居民们只好每家每户挖开路面,用砖头自制了简易下水道,“终端”就指向离自己家最近的低洼处。
居住在低洼处的居民,往往下水管道就指向自家旁边狭窄的夹道,每次出入家门,都可以清晰地看到邻居家的粪便污物从管道内流出。
安在涛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走到此处,终于算是明白自己闻到的“味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他强忍刺鼻的臭味异味,回头向古云兰沉声道,“这里的卫生条件太差,基础设施和排水排污系统几乎等于没有……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我记得每年市里都有专项的划拨给这里的市政公用基础建设经费吧。”
古云兰尴尬地低低道,“安市长,经费虽然有,但是太少了……况且,僧多粥少,这里的整体环境太差,基础设施如果一起上马,需要的资金量太大。因为市里在几年前就提出来要对这个地方进行改造,所以我们就……”
安在涛无语,转头凝望着不远处那一幢幢犹如歪瓜裂枣一般的自建建筑或者参差不齐的陈旧小楼房,水洼洼的泥路上不时跑出一个个泥猴一般的儿童,偶尔好奇地向这厢张望一下匆匆跑去,空气中那难闻的味道更加浓烈。
这是安在涛第一次来市南棚户区,这个位于城区最南郊的贫民窟。安在涛没有想到,在房山城区里竟然会有这么一片脏乱差的地带,环境之恶劣,问题之严重,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良久。安在涛有些沉重地道,“同志们,眼前的景象令人痛心啊!社会发展到今天,仍然有这么2万多群众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当中,这是我们市政府的失职啊!老古,你记下来,我们明天下午就召开市长办公会,研究一下这里的整体改造问题。”
“不管有多大的难处,也必须要对这里进行改造。再让这片所谓的贫民窟保留下去,我们这些父母官的良心难安!”安在涛背过身来,目光炯炯地望着众人,最后落在古云兰的身上,“我听说滨海刚刚改造完成了一个棚户区,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带人去滨海学习学习人家的改造经验和具体做法。”
古云兰赶紧点头应是,笑笑,“安市长,滨海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一些。滨海的改造工程由政府主导,市财政拿出 3.8 亿元启动资金,从2002年9月开始,历时一年半结束,改造总建筑面积达到 23.6 万平方米,是我省一次性改造规模最大的棚户区改造工程。尽管滨海那片棚户区周边商品房均价已达每平方米2000元左右,工程依旧制定了‘在证面积拆一还一、超出面积按照每平方米900 元结算’等多项惠民政策,在考虑棚户区居民经济承受能力的同时,大大改善了居住条件——安市长,我觉得我们可以借鉴一下人家的经验和做法。”
安在涛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霍然转身向来路走去,“好了,同志们,今天就看到这里,建委和规划局的同志回去以后,把心思多往这上面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