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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是一大早走的。
天还未亮,还浸在黑幕里,万簌寂静。
李睿动作很轻,轻轻掀了被,蹑手蹑脚地下床,棉巾投水的声音都几近于无。
傅紫萱是个警醒的人,从李睿把她的头从臂弯里轻轻抽出,她就醒了。只是装睡。
从帐幔往外看出,黑乎乎的几乎看不见。那厮为了不影响傅紫萱睡觉,竟是连灯都没点。傅紫萱眼力好也只能看见有黑影蹑手蹑脚地蠕动。
她的眼眶很快就湿了。
李睿把自己打点好后,重又掀了帐幔,轻轻地坐在床沿,伸出手轻抚傅紫萱的面颊,微凉的指腹在傅紫萱的面上轻轻地描画,引来傅紫萱更深的泪意。
那人轻抚了好一会,又俯下身子在傅紫萱的唇上轻轻地啄了啄,极不舍地把脸贴在傅紫萱的脸上蹭了蹭。好一会才直起身子给傅紫萱掖了掖被子,又在傅紫萱的发上额上抚了抚,这才撩起帐幔,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帐幔落下来的那一刻,傅紫萱强忍的泪落了下来,溅在那人留有余温的枕上,开出朵朵离花……
李睿带着随从在客栈的后门处整装待发,十几个人整齐划一,静悄悄地不发出一声声响,连马都安安静静的,落蹄声都听不到。李睿在临出后门时,端坐马上若有所感地往傅紫萱所住的方向望了望,这一望他却愣住了……
傅紫萱站在窗口,痴痴地望着,那人悄无声息地向随从打着手势,悄无声息地转身上马,扬起的斗篷都未发出声响,夜色里那人的脸庞却如昨夜枕上耳鬓厮磨般清淅……
李睿眼眶酸胀,还是惊动了这心肝人儿啊。这般断人肠的离别啊。李睿忍着酸胀,抿着嘴向傅紫萱的方向用力地挥了挥,转身拍马疾行……
傅紫萱就那么站在窗口,直至那人在夜幕里再也看不见……
一大早,傅紫萱就忙碌了起来。
先是到云庄查看了一番。交待了庄主唐伯才一些具体的事由。并告知明年开春会送稻种来安排明年两季种植水稻的事,请他交待佃户们要在田里沤好肥,地里冬日也不要闲置,可利用起来,这地方并不上冻,冬日的地里还是能种一些瓜菜的。
仓库那边也叮嘱柯岩要每日查看,来往货物要细细查看后才能入库,租赁文书也要与所入货品相符,不可让人钻了空子。若是让人告了一个监守自盗,偷换货物,多少钱都不够赔的。
仓库就交给柯岩负责,柯大则总负责云庄和仓库。柯大一家子已是被傅紫萱从谢有来手中要了过来。卖身签现在已是在傅紫萱手里。
父子俩都略识些字,傅紫萱要求第个月都要写信汇报一次云庄及仓库的情况。柯大婶子及柯灵就帮着守傅紫萱的小院子,柯灵已到待嫁之龄,傅紫萱也并不安排她做事。
那院子傅紫萱也从谢有来的手中买了过来,暂时安排柯大一家子住在那里,赵坤也暂时住在那里。
中午傅紫萱从云庄赶回城里在醉仙楼用饭。饭后又与赵坤就醉仙楼一事商议了许久。
下午傅紫萱则带着清风云霁在云州城里逛了一遍,给家里老小都买了礼物,又买了好些当地的土产及海鲜干货,直至夜幕拉上才回了小院。
次日一早,傅紫萱就去了周府。昨日已是知会了周老太爷,今日会上门拜访及告别。
到了悠然居后门的时候,周老太爷和周景早已等在那里。傅紫萱一到就被爷孙俩极亲热地迎了进去。
“老太爷这是做什么,还在门口候着,弄得像小子第一次上门一样。”傅紫萱笑着说道,这爷孙俩人齐齐候在门口倒是把人吓了一跳。
“我这孙子的命都是无忧你捡回来的,站一站又累不着他。”
“现在天气转凉了,早晨更是凉意袭人,大少爷现在情况虽然好多了,但还是要注意保养,莫又染上风寒倒不好了。”
“没事。我穿得暖和着呢。刚才也并没有站在风口,君大夫放心。我一直听君大夫的医嘱呢。”
“那就好。虽是好了,但还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跟常人一样,万不可大意了。”
“是。”周景听完又施了一礼。
三人在房内坐定。悠然居内的两个小厮麻利地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君大夫这就要走了?”周老太爷抿了一口茶方问道。
“是,这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恐家人惦念。况且这天气渐冷,怕越往后路上越不好走。”
“君大夫,明日就走吗?”周景看着傅紫萱问道。
“不,跟老太爷周大少爷告别后就走。”
“这么急?我还在醉仙楼订了席呢,要给无忧你贱行呢。”周老太爷直起身子说道。
“是啊,反正事情都安排好了,午前出城,还能赶着到下塘镇落脚,正正好呢。”
“那我去准备一下。”周老太爷不等傅紫萱说话就急急转身出去了。
傅紫萱只好跟周景聊了起来,又给他诊了脉,又要过笔墨写了一些注意事项及一些养身的药膳方子,把两张写了密密麻麻的纸递到周景手里。
周景接过略看了看,就小心地压在了自己的书案上。又转身向傅紫萱施了一个大礼:“景谢过君大夫的救命之恩,若没有君大夫景想必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
“周大少爷太客气了,这只是医者本份罢了。再说你谢了不止一次了,这谢来谢去也不嫌麻烦,呵呵。”
“就是每天谢个几回景都心甘如怡。”
傅紫萱有些无语,只好岔开话题,从袖子里掏了一只细白瓷瓶递给他:“这里面装着十粒解毒丸,一般的毒都能解,你且细心收好。当然我希望你用不上。”
“景谢过君大夫赠药。景会细心收好。”
两人聊了一会,周老太爷就回来了,递给傅紫萱一个小木盒子:“这是诊金,请君大夫收下。”
“不不,这诊金我不能收。虽然我师父订的诊费都很高,但是这回我在周老太爷这里已经得到很多了,若没有周老太爷我那醉仙楼也开不起来,即便开起来也没有如今的红火之势,还有我那仓库以后都要仰仗周老太爷着照,这诊金我不能收。”
周老太爷又把木盒子推了回来:“一码归一码,再说醉仙楼景儿还有干股在里面呢,我也不只是帮你。那仓库你自己就做得很好,将来若是有什么需要老朽帮忙的,老朽决无二话。这诊金又是另外一码事。”
傅紫萱坚决不收这诊金。虽然她也很肉疼,按她师父订的规矩,对于疑难杂症且只有师徒俩能救的病症,那诊金都是千金起价,这周家为云州大户,给的诊金一定少不了。
只是若真收了这诊金,将来有什么事也不好向这周老太爷开口了。自己一个外来的,要在云州抢地盘并不容易,且明年还要种天香稻,怕是还要请周老太爷关照着。只有让对方觉得欠了自己人情,自己有难时才好开口。
傅紫萱又推辞了一番。周老太爷看傅紫萱确是真心不想收,只好罢了。
又与傅紫萱聊了半个时辰,傅紫萱又说将来若有什么事要找她可以让人到醉仙楼传信。爷孙俩又谢了一番。
傅紫萱随爷孙俩出门时,只见几个小厮正大包小包拎着捧着各色东西送到傅紫萱的马车上。
傅紫萱吃了一惊:“老太爷,这是……”
“这些不值当什么,都是一些土产,送给君大夫家人的,君大夫可千万不要推辞。”周老太爷一边说着一边扬手让几个小厮麻利装车。
傅紫萱听说只是一些土产,也只好受了下来。
双方在门口惜别,傅紫萱这才告辞登车。
马车又绕到醉仙楼。赵坤、谢掌柜叔侄、柯大一家都等在那里。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送别酒昨日已是喝过了,也就不再多说,各自道了珍重。
谢有来柯大几人又帮着往马车上搬了好些东西,大包小包的,说是云州的土产,不值什么钱,傅紫萱也只好收了下来。
“我送你一程。”赵坤说着,也不用矮凳长腿一迈就进了车厢。傅紫萱看了他一眼,也只好随他去了。
马车咕噜噜地驰过云州最热闹的街市,傅紫萱从玻璃窗里看着街市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果然是大城市风范,热闹繁华。
赵坤看着傅紫萱带着笑意看着窗外街景,这个女人,明蒙皓齿,聪明灵动,第一眼见到她着了一身华丽的男装,如今还是一身男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进了自己的眼。
赵坤抚摸着腰上日日悬挂的佩饰,还是眼前的人送的,上面有着暗扣,弹开就是两头的匕首,可做防身之用,自己用着极为趁手,任谁都以为只是一块不起眼的佩饰罢了。
也许这样就很好吧,偶尔见一见,其实,这就很好了……
在城门处,傅紫萱让清风云霁两人停车,自己也跟着下车。
“多保重,以后云州这处的事情你就要多辛苦了。”
“放心。你……你要好好的。”
傅紫萱望着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心里搅动了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恩。你也要好好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笑了笑,傅紫萱就转身登车了。
赵坤站在原地看着,直至再也不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