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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除了身体不柔,其他完全名副其实,一见阿姆便如孩子见了娘快步走过去。
惹得阿姆连声叫停。
眼看唐格发现,阿姆倒也不瞒她,三言两语将情况说了七七八八。
原来,这小柔是去年从满玉坊买回来的一批女子其中一个,她性子和顺,本来还是颇得小陆公子喜欢的,但是因为来家的头一个月就来了月事,这一个月便耽误了。
按照阿姆的说法,女娃娃成人之后,一般是隔月来一次大姨妈,一次来一月……当然,做过特殊身体处理的女宠不在此列。
唐格惊呆了:一个月的大姨妈……oh……
阿姆无视她的dog脸,慢慢讲完这到现在还未完待续、悬而不决的故事。
小陆公子本无长性,后面有了别的人也便将小柔抛到脑后,之后大抵也会和其他女宠的去处一样,分赏给下面的军官。
但一次宴会时,小柔陪侍的那个将官趁酒,在未求赏赐时便先要了她。
本来那人说好,等他从西线回来便去求小陆公子一个赏赐。
但是,这一去,便再也没有音讯,生死不明,或不见人,死不见尸。有说他叛降,有说他战死,至此,这事就搁置了下来。
但糟糕的是,那一次,小柔便珠胎暗结。
整个联邦都不会有一个做流产的医生。也不会有一个容忍自己头上带绿帽子的男人。
小柔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怀着希望,她将一切告诉阿姆,然后以生病的借口躲进了这后院废宅,日常衣食,便靠着阿姆的接济。
但是越到孕后期,胃口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怎么也吃不饱了。而她腹中的小宝宝,便如同无穷无尽的黑洞,吸食着母体的所有能量,竭尽全力的生长。
所以最后几乎身体的全部能量都供应到肚子上去了。
唐格想到了卵生的小鸡,小鸡也是在鸡蛋里面耗尽所有营养之后,便毫不客气的破壳而出,而那样的壳对它们来说不过是一次寄居,并不能谈上什么感情。
她背上有凉凉的寒意。
阿姆似乎早已清楚她的来意:“陆家的守卫不止是侍卫,还有宅子外面的电子什么线,只要轻轻碰一下,便会有警报直接到最近的巡逻卫士那里——从来没有从里面逃跑出去的,活着出去的。”
刚刚还月明星稀,转眼又是乌云蔽月。跟唐格此刻的心情一样,凉飕飕从头到脚。
如果还要再应景一点,那来点雷鸣闪电什么的好了。
“轰轰轰……”
不是吧。唐格无语仰头看天,是刚刚心里那一吻的谢礼吗?老天爷,我后悔了,不亲了。
“哗啦啦……”
瓢泼大雨顷刻倾盆而下,唐格从头淋到了脚。
果真,送出去的吻,便如泼下来的雨,收不回来的。
被雷声惊吓到的不只是她,还有一枚柔弱的孕妇。
她本已快到临盆,平日都是躺在床上歇息,今日实在饿得受不了,这才出来找吃的。这猛然被雷声一惊,竟然动了胎气……
虽然在各种电视剧早已见过女人生孩子的痛楚,也曾听过表姐甜蜜的抱怨,但,但,唐格完全傻了。
她看见小柔猛然整个脸一哆嗦,整个人都弯了下去,猛地抱住她的肚子,紧接着哗啦啦的水便顺着她大腿流了下来……顺着雨水,温热的羊水,流到了她的脚边……
然后阿姆惊呼一声,直接扑过去扶住了她……
后来因为她的呆怔,被阿姆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她惊恐的看着小柔的肚子,便像是一个起伏的旋窝,里面用尽她生命力熬了一年的汤,现在终于沸腾了,它们喧嚣着,叫嚷着,疯狂得想要从里面出来……
它们才不在意会不会将自己那倾尽所有的“鸡蛋壳”撕碎碾压……
小柔叫了很久,她的声音那样凄厉而痛楚,以至于连雷声都已经压不住……
不知道后来什么时候,有其他女孩子惊诧的声音……
接着整个后院喧哗了起来……
总之,到了天亮的时候,孩子已经全部生下来了,一个女孩子,两个男孩子,是个三胞胎。
唐格脑子回神的时候,她手里正好抱着那个女孩子。
宝宝长得很好,头发柔软,眼睛明亮,虽然不能像她两个哥哥可以缓缓得爬,但是已经能坐起来了。
因为知道没有母亲的照料,所以他们在母体的时候便会用尽全力去汲取母亲的所有生命,尽最大程度地成长起来。
唐格转头去看小柔,她便像是快要熄灭的油灯,原本滚圆的肚皮像皱着的口袋一样耷拉在床上,纤细的四肢终于和她的身体协调一些了。
她想要说话,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睁着眼睛,眼泪从里面大颗大颗的滚。
唐格整个人昏昏然,却还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她跪下来,将怀里的孩子给她看。
然后,她看见小柔那苍白如纸的脸柔和起来,她的嘴巴轻轻翕合,似乎在念着什么,说着什么,始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阿姆摸着她的手,眼睛红红,她将孩子的小手握在手里,合着小柔的手一起贴在脸上。
“放心吧。他们都很好,只要生下来,就不会有一个人敢动他们。”
小柔还是坚持着,热烈而悲伤得望着她。
阿姆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会好好照顾她。”
年轻的母亲如释重负一般,终于闭上了眼睛。和其他孩子不同,这个小女儿的命运……才是母亲最恐惧的牵挂啊。
屋子里一片静寂,唐格觉得眼睛酸涩,她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一个过客,又像是一个旁观者,可是冥冥中,有无数的丝线,将一幕幕悲欢反映,操纵着她的一举一动。
屋子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又似乎有其他人进来,她看见婴儿被包裹进柔软的育婴袋。有人从她手上接过了孩子,空荡荡的四周,有人再和她说话。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在漆黑的路上走着,四周是星星点点的烛光,风吹在身上,有时候很冷。
有时候又很热。
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在故纸堆里埋头工作,她去拉她的衣角。
但是只唤来一声呵斥。
她看见她的父亲,明明答应了她的考试成绩要求,但是那一天还是没有出现。
她说她想要去游乐场的。
父亲不来,她自己也可以去。
她一个人坐上了最高最快的云霄飞车。
然后她看见她的父亲和一个年轻的女人。他们在最前面接吻。
飞车掉了下来。
最好全部掉下来,都摔在一起,碎碎的,这样谁也认不出谁。
但是最后掉下来了,她还在。
漆黑的路上那些烛光,还在。
烛光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哪里是什么烛光,那是一双双饿狼的眼睛。
她站在那里,看它们越来越近,几乎可以闻到它们腥臭的味道……
但是,她并没有跑。而是闭上了眼睛。
饿狼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听见它们的喘息和磨牙声。
但是它们并没有扑上来,一个男人从狼群中走出来,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她听见他低沉而蛊惑的声音。
他说,她是我的。
她想,这声音真好听。这人,真不要脸。
此刻的女宅中,唐格躺在一张干净柔软的床上,高热已经持续了四天。但是整个宅内所有预备的医生都已经随着陆老将军的离开前往支援前线。
剩下的兽医在翻来覆去拨弄了她的眼皮,揉揉鼻子:“瞳孔已经放大、高热这么久,救回来也可能伤了脑子。”言下之意,便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阿姆不死心,但是也不敢逾矩去和外间的兽医说话,只向宅内的总管求情:“这是少帅要接的人,请总管去越城请医生吧。”
那兽医这回看了半天,突然看到什么,顿时一怔,立刻拨开她的额发,紧接着便是拉开她的手臂。
他看了两眼,整个人一僵,连忙后退两步:“她不是发热。啊,你们看看,这印记,这痘瘢,她是得了染疾——这,这是会传染的!”
他几乎毫不犹豫,立刻下了断言:“这人,必须立刻马上处理掉!”
阿姆闻言立刻跪下哀求总管:“总管大人,这,这好歹是少帅要的人……”
这两日,因为外宅不安,发生了多起企图潜入陆宅的事件,总管正因为陆老将军的苛责而心生愤愤,闻言不由冷哼:“少帅要接的人?原本四天前就是少帅来接人的时间,可没有一个人前来。生病那日,我便将这女人的情况告诉了陆老将军和少帅的联络处。少帅那边想来是不屑和我这样的小角色打交道,连个话都不带回复的……不过,刚刚陆老将军的回话可是清晰明了,让我便宜行事。”
他往外面疾走两步,回头蹙眉转头看向阿姆:“还不快出来,你可也想得病?这陆宅,若是再出事,我也不用干了!”
阿姆还拉着唐格一只手,病榻上的女孩子瘦弱得像是一只幼猫。然后便是两个人将她强拉了出去。
兽医走在后面,回头看见昏沉沉的唐格,那手腕上耀目的金镯子,他左右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微微拿出巧力,捣鼓两下便强行扒了下来。
份量真沉啊。兽医笑出一脸褶子。
*
几百里之外的战局上,浓烟蔽日,比起这个,是整个矿山巨大的磁场,所有的飞行器到这里几乎都失去了方向,无线电和通讯更是变成摆设。
大约也是因为这点,所以当地的流寇才能充分利用地利的优势,给了镇西军不疼不痒却颜面大失的几次痛击。
傅婪站在指挥室里,研究着从流寇那里缴上来的兵器。
兵器虽然经过改装,但是弹道和武器内核却是变不了的。
——这不是流寇应该拿到的东西。
他一样一样看过去,崔答在一旁有条不紊汇报最新的战情和近卫军安置情况。
“要不是少帅您先来一步,咱们绝对发现不了这些东西。”
“最新的安排都做好了,您不知道,陆老狐狸听到这消息时,那张脸,黑得都可以打雷了。嘿嘿。”
傅婪淡淡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人去接了吗?”
“啊?”崔答愣了两秒,这才回过身来,讪讪道,“少帅,咱们这马不停蹄跑过来,一来,咔嚓,通讯全断,消息基本只能人背——这不太远了,还没去呢。”
“不过,您放心,珞忍早就安排了,那边外面有咱们的眼线,出不了事。”
傅婪看他一眼。
崔答立刻补充:“就算出事,也会立刻告诉我们。”
“放心吧。”他转头冲珞忍眨了眨眼睛,“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