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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们,与汴阳君在议事厅谈论着什么。
韩樘猫在房顶上,揭开瓦片,偷听大人们说话。被陈铬发现后便伸出食指,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陈铬一头雾水,觉得偷听始终不好,便自己回到房间。
然而他心事重重,脑容量却又太小,想着想着竟然头痛地睡着了,翻个身再睁开眼,已经是日薄西山。
他躺在榻上,汲取着被窝里的暖意,不愿起身。透过老旧的窗棂,远远看见三个沐浴在夕阳中的身影,有时很远、有时很近……呸!想什么呢?
李星阑仍旧坐在廊下,手里握着一卷竹简。
韩樘在李星阑面前,盘腿坐在地上,忧心忡忡。
微风轻抚,夕阳下,水红的垂丝海棠如同一片血色瀑布。北辰侧躺在走廊顶上,双眼眯起,不知道是梦是醒。
韩樘正在发愁:“听说燕国的质子出逃,秦王震怒,是以封锁了函谷关,一定要将人抓回去。”
李星阑喃喃自语:“这年有什么大事?韩非出使秦国,作说难、孤愤。李牧肥下之战,樊於期战败潜逃。韩非反对灭韩,被囚至死。然而历史已经变了……”
他的声音非常轻,以至面前的韩樘都没有听清。
但陈铬的注意力异常集中,甚至能看见他嘴唇的启合,他不禁感叹这人的记忆力太好,连这些都能一条条背下来。
韩樘像个小大人,一本正经道:“年初时,韩王安派韩子出使秦国,他的论著受秦王赏识。若是韩子尽力游说,或许一战可免。”
李星阑有些疲惫地摇头,道:“可惜秦国不止一个韩非,还有尉缭、李斯等许多人才,或许他已经自顾不暇?再说,从前韩国冶铁技术先进,在军事确实上一度非常强劲。但伊阙之战后,你们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韩樘腮帮子鼓鼓的:“那也是百来年前的事了,韩昭侯时申子治国强兵,十五年内无有敢侵韩者。”
李星阑一直在思考,说:“申不害变法以术治国,的确收效很快,可惜人亡政息,更不能从根本是解决问题。韩自立国以来,一直在夹缝中生存,秦国东出函谷关,第一个要打下的就是你们。地缘因素,这是无法避免的。”
韩樘非常不甘心,跳了起来,问:“难道我们就只能任由他人凌虐践踏?”
李星阑抬头与他对视,深邃的眼眸传递出一股冷静的力量,尽量柔声道:“韩国必定要败,其实也就在这两三年了。说到底,你在乎的是国家,还是灵运城的百姓?”
韩樘:“那还用说?自然是都在乎的。但父亲教过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果战争无法避免,我想要保障百姓们的安全。”
李星阑:“对,这句话后面那部分知道么?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百姓就是国家,那么投降也没什么。”
北辰悠悠道:“你们可知何为投降?汴阳君须肉坦膝行,系颈以组,口衔玉碧,出城跪于轵道旁,递上降书降表、本城玺印、户籍册,听后发落。若是对方受降也就罢了,依我看秦国一贯的做法,必定是要杀了你们一家,屠城灭国。如此大辱,换做是我宁死不降。”
韩樘咬牙:“对,绝不能降。我父亲他也断不会降。”
李星阑无奈地笑了一下,道:“北辰兄,别吓唬小孩子。仓廪足而知荣辱,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气节?况且,灵运城不是早就被韩国割让了出去,城里没有自己的军队,更有秦军常年驻守,根本就不能对秦国构成威胁。”
北辰不再多言,陈铬暗自称奇,李星阑什么时候把北辰给攻略了?
韩樘却摇头:“不,其实并没有真正归附过秦国。当年韩国将我们割让出去,当时的汴阳君就从未屈服。我太奶奶荌娘,骁勇善战,曾几度带领城内民兵对抗前来受降的秦使。”
李星阑:“但这里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已经是秦兵在驻守了,不是么?”
韩樘:“不是的,那只是一个交易。秦国虽数次派来军队试图接管汴阳,但全都被荌娘赶了回去,汴阳的玺印、户籍册、税薄等一应事物,全都保留在汴阳君府中。好在这地方实在无足轻重,百姓们又从来没有出格的动作。无论秦韩,皆无暇顾及我们,归属问题才一直被搁置。”
李星阑以理智思考,觉得这孩子有些言过其实,问:“荌娘的威慑力有这么大?”
韩樘:“我太奶奶聂荌,不仅骁勇善战,且十分精于兵法,传说她有摄人心魂的能力。她活了两百年,大家都说她是……”
“猫妖,”北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反问:“这也羞于启齿?”
韩樘非常紧张,吞吞吐吐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北辰嗤笑:“我瞎?”
韩樘看他不说破,便调转了话头,说:“张元驹不过带领了一支函谷关外的巡防小队,荌娘去世后,他们想要拿下汴阳。我父亲与他谈了条件,反而将他们请入城……供着,养他一队人,这才避免与更多秦军短兵相接。”
李星阑:“但张元驹也只是个小人物,命不由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忽然翻脸。”
韩樘:“是这么说。”
李星阑:“城中可有民兵?”
韩樘:“有是有,不到一千人,私下里训练的,多半没有打过仗,其余尽是老弱妇孺。”
李星阑:“物资是否充裕?”
韩樘:“每年都要给姓张的那厮养五百人,并未储备多少粮食。三千多人要活,估计只够吃一年的。”
李星阑:“那也不少了,军备如何?”
韩樘:“十余年不动兵戈,多半已生锈腐坏。车倒是很多,但大都是民用的货车。”
李星阑:“我看城外有条护城河,应该能用。”
韩樘:“那不行,我们好不容易在上游建好水坝,如果放水,会将整个汴阳全都冲毁。”
李星阑心中有底,语气也放缓了许多,说:“其实秦军也只是人,可以讲道理,你们如果不是想要轰轰烈烈地死节,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比较担心的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是那些不能讲道理的东西。”
韩樘:“什么东西?”
李星阑:“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不用担心那么多,汴阳君会有自己的主意。”
韩樘:“父亲太软弱了。”
李星阑:“你真的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他软弱,灵运城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物阜民丰。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是一城之主,有时候难免要做出牺牲。”
韩樘:“我……我不知道。你那天说张元驹很快就会被委以重任,是什么意思?”
李星阑:“我随口说说而已,跟我担心的那件事有些关系。其实秦国封锁函谷关,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在谋划一件大事。”
陈铬听得晕头转向,揉着眼睛慢慢走出来,夕阳照得他的身影一片朦胧的橙红。
只听他说:“你想那么多没用的做什么?要么打,要么跑,要么死,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
韩樘:“你个……你个猪!你知道什么?”
陈铬:“我知道的可多了,哼哼,秦国为什么封锁函谷关?多半是为了要把丧……”
李星阑:“陈铬,灵运城现在需要稳定,这些不确定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
陈铬这才完全醒了过来,呆愣愣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始终没有归属感,才会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来。
韩樘依旧忧心忡忡,与众人告辞,去找汴阳君说话去了。
陈铬问:“你不觉得奇怪么?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李星阑叹息,道:“我的预感比你的更强烈,按照你所说的,秦国先是做实验,现在实验成熟了,就可以进行进一步的试验了。”
陈铬:“对,秦国封关,可能想首先在河洛一带试验丧尸部队。他们本来就不可能用自己国家的人来充实这支部队,所以只能在别人的地盘上。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们不靠丧尸也能顺利统一六国啊。”
李星阑摇头:“你永远不明白,世人对权力有多大的*。”
陈铬:“这不是权力,是暴力。”
李星阑:“权力的本质就是暴力。好了,这些烦人的琐事有什么好说的?别讨论这个了,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两人一时无话,陈铬看着李星阑,后者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星阑忽然开口,说:“抱歉,陈铬,今天上午事,我之前在想别的事,情绪不太好。”
陈铬连忙摇头,道:“不不不,确实是我的错,我的想法太恶劣了,大哥经常说我没有责任心,确实是,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改正。”
李星阑叹了口气,道:“人心很复杂,一瞬间的想法,很多时候只是本能,并不真实可信。你要记入,如果要真正认识一个人,不要看他怎么说、怎么想,关键是他在面临选择时的作为。你为了姜大哥和丧尸的事心急如焚,但意外遇到了受伤的我,送我到这里,想尽办法帮助我,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孩子了。我这人……脾气有些怪,请你多包涵。”
陈铬听了这话,一瞬间就笑了,也不废话,挨着李星阑坐下,自然自在,说:“噢,对了,之前我们谈了那么多,我回去又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