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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顾欣妍去看傅芳菲,帘子一掀,乳母抱过朱启来。朱启头戴一顶大红色镶金边的软缎帽,衬得奶白的皮肤粉粉的。两人逗弄了一会。顾欣妍解开随身带来的包袱,拿出里头新做的小衣,递给沬儿,吩咐道:“拿去用开水烫一烫,多洗几次,这样穿着才不硌。”沫儿笑着接过,与环翠一同下去了。
傅芳菲看着欣妍说:“你又做这许多。上次拿来的还没用完,且歇一歇罢,针线房里会预备的。”
欣妍笑着说:“小孩子长得快,多备点用得着。五皇子这般可爱,每次看见他就觉得要多做点才好。”
芳菲就看着欣妍的眼睛说:“既然喜欢,干脆搬过来与我一处住着,岂不更好?”
顾欣妍笑笑,快手快脚地叠着包袱皮。
傅芳菲叹一口气,逐不再劝说。她一早就与顾欣妍说了这事情,但欣妍只说蕙意宫住惯了,清静。她知道顾欣妍的脾气,看着柔弱,却是极有主意的,就不再勉强。
只是到底不死心,想着再劝说一回。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事儿,欣妍起身告辞。
迎面碰见周才人袅袅而来,见了欣妍施礼。欣妍看着周才人,猜到她的来意,一笑,侧身让她进去。
傅芳菲听得周才人来访,弯唇一笑,对沫儿说:“让她进来吧!”
周才人进得门来,见廊下新摆了两大盆的杜鹃花,红艳艳的,比一般的杜鹃要大得多。这应该是御花园那边的温室里搬过来的。
沫儿掀开帘子,一股热风迎面扑来,里头竟摆了四角都摆了火笼子,架子上一盆绿兰正开得旺。时值隆冬,屋子里却暖洋洋的犹如阳春三月,只一会,就热得鼻尖冒汗。
傅芳菲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小袄,靠坐在床上。正就着小宫女的手小口:地吃着燕窝粥。
见周才人来了,笑着抬头,示意她坐。
周才人眼底闪过一丝艳羡,稍瞬即逝。寒暄了几句,外面乳母抱了朱启进来。五皇子刚吃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看。
傅芳菲伸手接过,周才人也凑上前去,笑着夸奖:“五皇子可真俊,和皇上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傅芳菲抿着最笑。别人跨她儿子,她还是受用的。
其实,朱启长得并不太像成帝,更像她点。特别是那额头,与她一模一样,傅夫人说五皇子像傅玉衍也没说错,他们兄妹都天庭饱满,傅玉衍更甚,衬着一双浓眉,英气十足。
俗话说“外甥像舅”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周才人逗弄了一会,拿出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金镶玉长命锁。因婴孩皮肤娇嫩,虚虚地挂在朱启的肩上。
那块玉的成色水头很好,晶莹剔透。傅芳菲瞥了一眼,心想:听闻这个周才人的娘舅是做茶叶生意的,看来当真不错,瞧这出手。
她笑着谢过,招呼周才人喝茶。房间里暖洋洋,周才人端着青花缠枝茶盅,热腾腾的水汽迷蒙了眼睛,她斟酌着如何说。
傳芳菲静静地喝着茶,等着周才人开口......
晚间,顾欣妍见周才人回来眉眼飞扬,走路都带着笑。猜想定是如愿以偿了。
四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傳芳菲迁宫,阳华宫。同一天,旨下,傳婕妤诞育皇嗣有功,升为充仪,列九嫔之位。
周才人搬出蕙意宫,搬入阳华宫西偏殿。
宁昭媛坐在正殿寝室,砸碎了两个杯子。桌面上滴溜溜滚着一个杯盖,茶叶渍和着褐色的茶汁顺着桌角往下淌。
侍女立在一旁想伸手收拾,觑着宁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两步,“砰”的一声,又一个杯子飞过来,堪堪砸在脚面。
侍女只觉得脚面一阵热辣辣的,刚沏的茶,还烫着,不敢吱声。
往里缩了缩脚,宁昭媛却眼尖瞧见了,缓了缓脸色,叹一口气,说:“下去罢。”又一顿:“把这收拾一下。”
说着,缓缓起身,走到榻旁躺下,阖目不语,只不断起伏的****泄露了心事。
顾欣妍一早就帮着傅芳菲搬家。忙乎了半天,傅芳菲强拉了她在花厅坐下,说:“歇着罢。下人自会归置,你也不嫌累得慌。往后日子且长着呢。”
一旁的周才人也笑着说:“充仪娘娘说得是呢。往后咱们这阳华宫呀可是得长长久久呢。”三人相视而笑。
忽闻小内侍来报,说刘太后着人送来贺礼。三人忙起身,傅芳菲更是一迭声地叫着沫儿。
沫儿正在指挥一众小宫女搬东西,她现在已是阳华宫的管事宫女,小宫女都要遵称她一声沫儿姑娘。
她飞快地跑过来,领着两个小宫女跟在傅芳菲后头。
太后跟前的林公公正笑眯眯地坐在前厅喝茶,旁边跟来的两个小太监手捧两个硕大的礼盒龇牙咧嘴,却不敢放下。
见傅芳菲出来,忙起身,弯腰施礼:“见过充仪娘娘。”说着抬起头来,白胖的脸上笑得亲热:“太后娘娘惦记着五皇子,一早命奴才收拾了这些小玩意,给五皇子闲时耍着玩。”
说着,一努嘴,一旁的小太监忙迈前一步,林公公掀开盒盖,
一组大小不一的白玉小人,或坐、或爬、或躺,惟妙惟肖,很是精巧。旁边还有一个青玉九连环。
另一个盒子里有黄金制的人马转轮、小陀螺、红玉的棋盒。更有一对小铙钹,响声清脆,余音不断。
傅芳菲满脸笑容,吩咐沫儿等人上前接过,小心抬往里面。又连声吩咐内侍换茶,林公公却起身告辞。
傅芳菲送到厅外,沫儿上前,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于林公公,他不动声色地收了,笑得愈发温和。
出得阳华宫大门,他眯眼瞧了瞧阳华宫三个镏金大字,心道:“这后宫风向要变了。”
傅府,傅夫人正催促王妈妈把一尊“事事如意”玉石摆件小心地装盒。因盒子太大,正往四围填塞填充的软缎。
傅玉衍大步走进来,傅夫人忙招手:“你看看,这个送给你妹子,可好?”
傅玉衍懒懒地一笑,说“好!”
傅夫人宠溺地一笑,抽出帕子给儿子擦拭额上的细汗:“这一大早是跑哪去了?瞧这一脑门子的汗。”
傅玉衍一躲,无奈拿过傅夫人手中的帕子,说:“娘,我自己来。都多大了。”一旁的王妈妈抿着嘴笑:“少爷多大,在夫人眼里都是小孩。”
傅夫人笑着丢开手,叫王妈妈快着点儿,今日傅芳菲迁宫,她得赶着吉时去。
傅玉衍快速拭了下汗,正待把帕子还给母亲,忽然目光一顿,展开仔细一看,是一块细软的绢帕,不是母亲惯常用的棉帕子。天青色的帕面底下绣着精巧的花样。
他抬头瞧了一眼傅夫人,她正帮着王妈妈合力往盒子里塞绢布。逐悄悄侧转身,对着窗户展开细看,认得是一个妍字。设计得巧妙,乍一看,还以为是花样。他悄悄地拢紧了,复抬头望一眼傅夫人,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