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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唐慎己的运气太好，还是杜天宇的运气太不好，正好是唐慎己和总教练谢平约着回来一趟的时候，撞见了杜天宇被人发现有了喜欢对象的事情。
彼时一帮队员正围着杜天宇怂恿他透露一下到底是谁。不过那些怂恿都没什么威慑力，往日说一不二的杜天宇始终咬紧牙关，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得不像个男人。
即便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刻，杜天宇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不能给喜欢的女孩子添麻烦。他一个人再怎么闹，后果有他自己担着，没关系。可涉及到郁嘉，他多少还是要掂量掂量。
郁嘉愿意跟他在一起么？
郁嘉能跟他在一起么？
郁嘉可是偶像，是有恋爱禁止规定的。
但这样的热闹，唐慎己怎么可能不凑？
他平常不爱看电视、对娱乐圈一无所知，唯一接触的偶像还是季宁宁那样的，根本意识不到还有恋爱禁止令束缚着她们，自然兴奋得厉害；不过就算知道了，他可能还是因觉得太荒谬而不屑一顾。
于是在男队队员们怎么也逼问不出杜天宇喜欢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唐慎己十分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说：“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你也配说喜欢么？”
杜天宇横了他一眼，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直接拉下脸。
这位是令人尊敬的前辈，他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但这个前辈有点不带好样：“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大胆地告诉全世界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会好好保护她，而不是自以为好地把她藏在角落里，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过着偷偷摸摸的生活。啧，想想就可怜……”
现役队员里保守派居多，哪有像他这样的——他的语气实在太挑衅了！
杜天宇瞬间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再加上他原本就总被人说是唐慎己第二，心里一直特别不服气，因而，即便这个方面与乒乓球毫无关系，杜天宇听了之后热血仍是直冲头顶，当即表态：“行，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男子汉的做法。”
——尤其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这天真的孩子还自以为机智地想了想：唐慎己和季宁宁挺熟的，这一定是得到了季宁宁的示意。既然ter都松口了，郁嘉肯定也不会因此为难吧？
那必须赶紧去啊！还等什么？
“您请。”唐慎己笑眯眯道。
其他几个人见状，也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
所以杜天宇这个实际早就蠢蠢欲动的家伙，紧接着又被一帮狐朋狗友灌输了些“生米煮成熟饭”、“先斩后奏”、“一个浪漫的表白没有女孩会拒绝”之类的思想，当真脑门发热，直接杀到郁嘉面前告白。
这时候，别说企图拦着他的是那虚头巴脑的恋爱禁止令……就算真闹到退队，没准他一时冲动，也甘愿。
人的同一个选择，放在不同的情境下，有时会导致截然不同的后果。
幸好，事情还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大概是杜天宇的人气原本就比郁嘉强上不少，备受瞩目的年轻运动员公然告白这件事情又颇为吸引人，一开始大家根本没有关注郁嘉的偶像身份。
“我的妈，杜天宇公开了，强势围观。”
“噢噢噢噢好棒给天宇点赞！”
“这种表白方式太霸气，感觉我是那妹子一定会爱天宇一辈子。”
“嫁嫁嫁必须嫁啊！爱她就大胆地说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
“可以的，这很天宇。”
“猝不及防吃了一吨狗粮，但莫名很开心，祝福。”
“被告白的姑娘好幸福啊，虽然很嫉妒你，但以后天宇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听见没有？”
“运动员找对象不容易，天宇的亲妈粉们终于可以放心了”
“连天宇都找对象了，你们几个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结婚@沈向明@秦光”
运动员的粉丝原本就在这方面看得格外开，其中也少有像豪门明星里那样觉得这配不上那配不上的，一般来说，只要女方不被扒出一堆黑料，他们都会祝福。
不过网络上龙蛇混杂，当然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很讨厌杜天宇这种方式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女孩子表白，女孩子脸皮薄，哪有好意思拒绝的。这不等于逼婚？”
“双标狗真是够了，就因为杜天宇是世界冠军你们就对他这么包容，干什么都是好的，放个屁都是香的。”
“那女孩根本不愿意啊……没看到她的表情么……一堆人还在刷好甜好甜真是醉了。”
大部分人还是一边嚷嚷着虐狗一边表示这次的狗粮吃得心满意足。
而等有人认出来：“女方不是……Bloom的郁嘉么？”
“靠，我宁还在楼上围观呢！”
“这可是单身狗大本营啊！我团要气哭了！”
于是Bloom粉和黑以及稍有了解的路人都跑了过来。
如预料中那样，有指责郁嘉作为偶像居然敢公然接受表白的。虽然某些郁嘉死忠粉很快喷道：“我们郁嘉什么都没说啊，看不惯的倒是管好你们天宇，别放他出来害得郁嘉被骂好吧？”
“郁嘉根本没！有！接！受！表！白！遇到这种事情郁嘉也很懵，请不要抢着往她身上泼脏水谢谢。”
“有些粉丝脸real大，人家接不接受表白关你屁事，看不惯就脱粉啊，慢走不送。”
更多Bloom粉和路人粉则表示：
“要真是郁嘉不情愿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可郁嘉明明很开心啊，被这么告白就是很开心好不好。非要说成逼婚的人是眼睛有多瞎。我们才不愿意被代表。”
“谈！恋！爱！怎么了，单身狗想谈还没办法谈呢！”
“很好啊，支持杜天宇！支持郁嘉！”
“讲真就算是偶像也有自己的生活，肯定会有恋爱结婚的一天啊，粉丝也该清醒点了，你只是个粉丝而已，别以为花了点钱就能干涉偶像的私生活——哦，有的人还没有花过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喷得这么起劲。”
“不懂不允许偶像恋爱的人是什么心理，你偶像不管恋不恋爱都不会跟你恋爱。”
“这样爆出来也总比很多年后突然告诉你孩子已经打酱油了要好吧？”
“没想到Bloom里第一个恋爱的是郁嘉。杜天宇是个好男人，羡慕。”
即便这些人分给个别团员的爱很有限，听起来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可毫无疑问，这样的言论在舆论上帮了很大的忙。
因为所谓的恋爱禁止令，原本就是用来安抚粉丝的办法。
但要是粉丝自己都觉得无所谓，自然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在这点上，相比其他的女团，Bloom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她们目前出没的地方是新闻报刊和网络头条，粉丝里青年女性和中老年群体的比例大有碾压其他的趋势……
这些人往往只是单纯喜欢这帮小姑娘做的事情，根本不在乎她们谈不谈恋爱，甚至会拥护恋爱。
像年纪大些的，看着小姑娘们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然巴不得她们早日成家；年轻些的女性本身就没有和女偶像谈恋爱的可能，又多是单身狗，因而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就喜欢没事被虐一虐。
她们之中，就算有些仍排斥恋爱，很多时候也只是排斥炒得没完没了互相捆绑着踩来踩去的绯闻，以及说着没有没有却冷不丁被狗仔爆出的同框照片，或者眼看着喜欢了很久的、自以为十分了解的偶像陡然跟一个从没听说过的陌生人如胶似漆了——这不仅带给她们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更因为突如其来而难以接受。
总之这部分人，战斗力都是平日为喜欢的男明星四处乱喷练出来的，现在为Bloom喷某些平常她们就看不起的直男癌，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当然，此次事件中也有CP粉出没：
“郁嘉找了个男朋友，但我的百合梦还没有破灭。”
“恋爱禁止令是什么鬼，我只想知道季宁宁什么时候和路溪在一起，不然我出坑出得不甘心啊”
“有生之年就想看季宁宁和戴雨桐恋爱。”
“季宁宁你倒是也向我们夏夏表白啊！”
“我去，我好像在视频里看到了我慎哥。慎哥的眼神好温柔嘤嘤嘤，其实慎哥×季宁宁这一对也很甜有木有。”
“你们都别想了，季宁宁喜欢的人是陆少阳，地球人都知道。”
这个时代的女性思想被解放得很厉害，往往排斥任何有可能束缚女性的行为，比如相亲，比如禁止偶像恋爱的舆论压力，比如一切束缚言论自由的行为；因而她们还爱无所顾忌地拉cp，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什么可能的不可能的都有yy一遍。既然已经荤素不忌，更与男女无关。
当然，有时候男性也会加入cp党……
但不得不说，有了cp党掉节操，很多以前觉得不可说的事情，现在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虽然当事人真的恋爱了，她们不见得还能这样淡定，但总比平日里就挥着大棒横加约束指责的好。
这也说明季宁宁的定位十分成功——
平常Bloom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干过，恋爱算得了什么。在粉丝心目中她们早就是个脱离偶像团体的存在，甚至是粉丝自己的缩影。为了不让“自己”的权益受到侵犯，她们当然会拼尽全力维护。
尤其现在杜天宇表白得光明正大，相对来说她们就并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反而是嚷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网友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很多。
说到底，恋爱禁止令只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后续公关得好，不引起粉丝大规模的不满，根本不会有问题。
不偷不抢、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恋爱，有理智的人都会支持的。
没理智的人……时代在进步，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
何况要是让季宁宁说，她得说句底气十足的话：他们原本就不是季宁宁定下的主要受众。
只要不出现退队这样的负/面/新闻，谈恋爱根本没问题……
想到这点，季宁宁简直悲痛欲绝，连带看参与其中的唐慎己也不顺眼起来。
虽然郁嘉实际在当场并没有给杜天宇明确答复，但后来看着网上一片形势大好……显然已经无所谓了。
偶像也是人，他们爱怎么样都行，这是如今愈发宽容的粉丝给予偶像的私人空间。
……既然如此，郁嘉当然要含羞带怯地点头了。
Bloom的小姑娘们至今还有点懵，但接受结果之后，当然高高兴兴地要求这一对，也是Bloom里的第一对小情侣请客吃饭。
杜天宇满口答应，唐慎己、沈向明、秦光还有几个跟着前来围观的男乒队员们当然要凑热闹。
这对Bloom来说又是意外之喜：她们居然跟世界冠军们一起吃饭了！
小姑娘们纷纷在微博上炫耀这件事情并祝福郁嘉。粉丝跟着祝福并日常感慨她们关系好姑且不说，男乒队员们的粉也大量涌入：
“这聚餐……怎么看着跟联谊似的。”
“庆祝完之后沈队不会直接从中挑了个女朋友回去吧，忽然感觉好担心”
“hhhhh很好很好，Bloom啊听起来就很放心”
“妹子们都很好看啊！”
“哦哦我听说过Bloom，没想到天宇找了Bloom的成员，世界真神奇，但意外很般配嘛”
尤其是郁嘉的微博下面已经别攻占：
“滴，天宇卡。”
“天宇的女朋友好好看啊，难怪天宇喜欢她，眼光不错嘛。”
“大家还记不记得季宁宁去拍《乒乓》之前上传了一段视频，里面打乒乓特别厉害的那个人就是郁嘉！”
“我好像已经能够脑补出杜天宇和郁嘉的恋爱故事了”
“这年头，不会打乒乓球的偶像不是好偶像”
这餐饭吃得宾主尽欢，唯独季宁宁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
现在郁嘉高兴之余没工夫管搭理，待过一会儿郁嘉回想起之前季宁宁莫名其妙又理直气壮地找她算账，还……动了手，她肯定会骂回来。
季宁宁该怎么解释？
愚人节玩笑？
说出来太丢脸了……而且根本不是理由。
季宁宁觉得她太相信自己了。
自从她有了弹幕之后，她看到了太多常人所看不到的、正确无比的、不掺杂任何虚情假意的东西，渐渐她自以为能够掌控全局，自以为高人一等，成功之后更是膨胀得厉害，认为只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团队好，别人都是惹祸精是绊脚石。
她甚至变得武断专横。
实际人心哪有这么简单？
她所看到的，只是从汪洋大海中拾取的一滴小水珠，只是管中窥豹，真相往往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季宁宁想起了事情最开始的时候。
为什么在这个消息一经抛出的时候，她相信徐安彤和钟欣，而不相信郁嘉？因为弹幕曾向她证明，前者表里如一，而后者总是在心里对她恼恨无比？
可她了解徐安彤吗？她了解钟欣吗？她们不过是见过几面，在网上隔着千里万里说过些话，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就能确保对方不会撒谎？
她了解郁嘉吗，她了解Bloom团员吗？她只看到了小姑娘们的私心，可私心谁没有，她知道她们在不甘中私底下又付出了怎样的心血吗？
——季宁宁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夸她人缘好，说她和谁在一起都配一脸。
实际她和谁关系都不好。
因为那都是假的啊。
人情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伪装得天/衣无缝，稍一考验，便会瞬间崩塌。
季宁宁忽然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丢入了大海中，海水灌入她的鼻腔，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心情糟糕透顶，这餐饭自然吃得索然无味。但她并未明显地表露出来，以至于沉浸在恋爱气氛中的团员们对此一无所知。
就像季宁宁对她们一样一无所知。
倒是一大堆小姑娘中只认识季宁宁一个的唐慎己感觉有点不对：“你这是……被刺激到了？”
季宁宁横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被刺激的？”
“看到有人恋爱了，嫉妒。”唐慎己挑眉笑道。
“……你不是也没恋爱吗？”季宁宁拿这话堵他。
唐慎己满不在乎：“一个人自由。”
季宁宁沉默了一瞬。
在她心目中，唐慎己确实就是这么一个独来独往的形象，他每次口头上也说得十分潇洒。
这是真的，但能维持多久？
倘若某一天，唐慎己在某个地方，也遇到了让他心动的人，也会这样带和蜡烛和鲜花，许下陪伴打乒乓的承诺。
终究有一天，他会愿意为这样一个人，改变他自己，变成一个现在的他或者她怎么也无法想象出来又真实存在的唐慎己。
这么说也不对。
明明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
哪有谁是始终不变的。
“……我犯了一个错。”
临别的时候，季宁宁突然对唐慎己说。
小姑娘们闹哄哄地又要去KTV了，他们两个留下来结账，稍晚一些再赶过去。
刚才还喧闹着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衬着桌上的杯盘狼藉，看上去总有些寂寞。
唐慎己却仍是不以为然：“犯呗。”季宁宁一时无语，便鼓着脸不说话，唐慎己一低头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由笑道，“谁还没犯过错啊？”
“阿己犯过最大的错是什么？”季宁宁好奇地眨巴着眼望着他。
唐慎己打了个哈欠：“太多了，没有什么最大的。我这个人啊，从小就是被骂大的，臭脾气根本改不掉……”
季宁宁不信。磨了他好久，他才嘀嘀咕咕地用难得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那……大概……就是我和黎鹏打架的那一次吧。”
杜天宇姑且不说，唐慎己是真的因此被退过队。季宁宁当然知道，可她想听唐慎己亲口说，因而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始终期待地盯着她看。
唐慎己更别扭了：“也没……没什么啦。这个套路你不是很清楚吗？我以为他是因金钱迷失了自己，背叛了我……我们……还有国家。”
他们在一起训练了那么久，作为双打组合默契十足，又共同经历了那样的辉煌，感情自然无比深厚。
黎鹏说走就走，唐慎己当然不能接受，那时正是他最风光的时候，性子愈发桀骜，以至于根本没说上两句话就动起了手。
“……想起来特别后悔。”唐慎己叹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黎鹏去了国外，唐慎己选择了退役，别说道歉了，连兵戎相见的机会都没有。
季宁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安慰，看着唐慎己的神色又觉得没什么好安慰的。阿己比他想得开，那又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或许是出于同情，季宁宁的心理防线变得极其之低，很轻易就被唐慎己问出了今天的起源。
听完之后的唐慎己：“……”
“是不是特别惨？”季宁宁捂住脸，“我已经没脸见人了。看到杜天宇和郁嘉心情都那么好，我真希望他们能够彻底忘掉这件事情，又怕他们真的忘记，那样我会不安一辈子……”
“是挺惨的。”唐慎己想完之后，认真点了点头。
季宁宁：“……你不应该安慰我么？”
“没什么好安慰的啊……这是事实。”唐慎己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笑得轻松，“好好和她道歉吧，说明这是一个误会。”
季宁宁仍是苦恼地皱起眉：“说是误会能管什么用？我先打你一巴掌，然后告诉你是个误会，你能接受？”
唐慎己想了想：“我会狠狠抽你两巴掌。”
季宁宁：“……喂！”不过相对来说这个主意听起来还挺靠谱的……
“是吧，”唐慎己一边点头一边说，“有什么问题？你被骗的部分是郁嘉恋爱，激怒你动手的部分是郁嘉的态度，这冲突吗？”他举起两只手，在空中比划，“就因为你动手了，你就觉得责任全在你？跟你说最开始听了那番谎话，就觉得责任全在郁嘉——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蹭到的网越来越慢了，心痛……
我宁是个知错就改的人，这点不用担心，正好让她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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