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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人低声议论道:“若不是邓司饰一心想在皇后和太子面前卖弄,这把火怎么会烧到司饰局去!”
邓司饰身子几乎微不可察的晃了晃。
如意抬起头,面容坦荡,朝晟曜和皇后道:“婢子不懂香料,便说了是良媛做给太子殿下的香囊要用,需要避虫、醒脑、去秋燥的功效。司饰局当值的罗掌饰,按方子配好香料,封在一个宽口白瓷瓶里。婢子原封不动拿回来给了良媛。若说香料有误,还请皇后娘娘和殿下着人去司饰局问一问。”
武尚华此时冷哼一声:“哟,这婢女倒是忠心,见曲氏被抓个正着,便赶紧来顶罪。”
纨素婉声道:“这份忠心,太子妃该赞给刚刚被杖毙的沅茜才是呢。”
武尚华立时哑口无言,只鼻孔翕动不已。武尚贤扯了扯她衣袖,大概是要她在晟曜面前收敛些脾气的意思,却被她一把甩开。
皇后打量如意片刻,侧首吩咐叶尚仪,“着人去司饰局传罗掌饰过来。”晟曜面色无波的加了一句:“把十月里司饰局香料出入的明细记档也取来。”
叶尚仪应下,亲自带人去了。
晟曜看向我,吩咐身侧小安子道:“即刻传太医来,为良媛看诊治伤。”小安子应下便朝殿门走去,准备安排宫人去太医院传话。晟曜又扬声加了一句:“务必请太医院正使白景问过来,白语冰若在,也一并请来。”
小安子躬身应是。
殿内诸人听了便表情各异。
间或有声音大些的谈论传来:“早就听说东宫徽音殿的那位受宠,不想竟是受宠如斯。”
“可不是,连太子妃都退了一射之地。”
“先前不是最宠阮良娣么,可之前也没为了她深究太子妃。这会子为了曲良媛,倒把武氏兄妹都发作了。”
“你还在看哪一年的老黄历啊?太子殿下的心尖儿,早就是这位了!”
窃窃私语的谈论宛若轻风吹过,入耳不入心。
这会儿我正揪心不已的看着如意:不知罗掌饰和明细记档如何,我与如意能不能全身而退。当日香料是谁备下的,其实我并没什么印象了。因不是素日常有的事项,便不是对应着分派给各人的职事来的。但左不过是翠浓、如意、映红和蔻儿四个贴身的,佟嬷嬷跟当日还在徽音殿的湛露,历来负责统理内务,并不会经手这些具体的细务。
眼下如意主动应承了此事,这份不惧艰险的心性倒真是难得的。若说方才香囊刚刚验出有问题时,我曾经也对她们四人有过些怀疑。这会儿看着平静笃定跪在皇后面前的如意,那怀疑便如同清晨草叶上的白霜,太阳一出,顷刻间已烟消云散了。
晟曜见武尚华犹自委屈啜泣,不由心烦的抬手示意道:“起来吧。”遂不再看她,俯下身来又瞧了两眼我脸上的伤。口中道:“血已经止住不流,伤口应该不深。一会儿让两位白太医瞧瞧,再好生用药就是。”
我侧开脸避开他的手,低低的应了声:“是。”
武尚华已不服气的道:“殿下,曲氏这样害你,你却依旧呵护关怀备至。你怎如此糊涂!”
晟曜极慢的说了句:“她不会害我。我信她。”
我猛然抬头看向他,澄澈四目相对,心中顿时暖意满溢、如冰雪消融:是,若他信我,只要他信我,我便再无所惧。
殿内有内侍小声禀道:“叶尚仪回来了。”
皇后凤座周围的一众人便朝殿门看去:却只见叶尚仪和适才跟去的宫人,并未见她传来的司饰局罗掌饰。
晟曜不由挑了挑眉。武尚华和武尚贤对视一眼,均露了些幸灾乐祸的神色出来。皇后待叶尚仪近前来,便言简意赅的问道:“说说吧,什么情况?”
叶尚仪行礼后禀道:“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罗掌饰已悬梁自尽。婢官们到时,刚刚气绝身亡。婢官们只取得了香料明细记档来。”说完从身后宫人手中接过一本册子双手奉给了皇后。
众人皆难掩惊讶:罗掌饰为何自尽?又为何这么巧在叶尚仪传她之前刚刚气绝身亡?
皇后接过册子翻了十来页,片刻后道:“十月里,司饰局所进香料中并无海狸香、马鞭草、桉树粉。倒是清清楚楚记录着:十月初二日,东宫徽音殿领取深秋上用香囊香料一包。明细为芳香化浊、辟秽悦神的苍术、山奈、白芷、菖蒲、川芎、香附、辛夷等。”
皇后将册子递给晟曜,道:“看来,曜儿的眼光不错。”
武尚华愤然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徽音殿领回的香料没有问题,并不能脱去她们在之后加入其他毒料的嫌疑啊!”
晟曜道:“这话倒也不错。”他冷凝的眼看向如意,“领回香料之后,到你将香料交给良媛,这中间可有什么异常?”
邓司饰此时犹豫着开口道:“司饰局香料封装,素来用方形油纸包裹即可。唯有像海狸香之类的动物性香料才会用瓷器。这位宫人适才说领取的香料是装在白瓷瓶中,那此时的香料中多半已经混入了……”
如意十分沉稳,“婢子是萧王府旧奴入宫,素来忠心耿耿,恳请殿下明察。不过婢子有个疑问,不知罗掌饰为何要自尽?难道因今日坤宁殿上人多口杂,将香囊东窗事发的事情传了出去。她得知消息,便畏罪自尽了?”说完叩首道:“殿下,请殿下彻查此事,以还徽音殿一个清白。莫使良媛蒙冤。”
我含笑看着如意,方才一番话真是思路跟口齿都清晰。原来在萧王府中一说话就脸红的连娣儿,如今已能处变不惊、独当一面了。
此时已是申时末,小德子从殿外小步疾奔至晟曜身边,耳语几句。晟曜便朝皇后施了一礼,“母后,有战报新至,父皇召儿臣共商。此间事,徽音殿明显是无辜被连累。余下的,便拜请母后帮儿臣处理了吧。”
皇后颔首:“去吧,多顾着你父皇的身子,叫他少为叛军生气。”
晟曜捏了捏我的手,轻声道:“好好治伤,我晚间来看你。”说完便带着从人走了。
相似的话,他适才也对阮良娣说过。
我低低叹息一声,勉强自己敛了心绪,打起精神看皇后如何处置后续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