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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堂的后殿仓库其实还挺宽敞，灯光斜着照在那排贴着墙摆放的方格药柜上，在地板上留下一条笔直的阴影。
刘老山从躺椅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身上盖着的羊毛毯子顺着大腿滑了下去。
“顺子，你确定那人说的是蜜麻黄和酒龙胆，没有听错？”
刘老山是个地地道道的历阳人，祖上几代都是靠钻林子挖山珍来养家糊口，年轻的时候跟着云游道士学了些炼药看病的本事，在附近一带也算积攒了不小的名气。
年轻的时候自己开过医馆，一次误诊让他差点倾家荡产，安分了几年，又去跟人学做医药生意，结果连本钱都被人骗了，之后便一蹶不振，直到被春晖堂聘为药店掌柜。
听完店里伙计的陈述以后，他不禁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按理说，中药规格区分一般包括颜色、产地、包装和外在形状，加工分级方面分为统货、选货、大选、小选、特选、一级、二级、三级和四五混级等，而麻黄和龙胆都是普通寻常的草药，市场交易的时候嫌麻烦一般卖的都是统货。
刚才听顺子的意思，外面那人谈及价格的时候论的是斤两，从这点来看应该是个外行，可是蜜麻黄和酒龙胆可不是外行能拿得出手的，这些药名虽然在医学典籍里时常出现，可真正懂的炮制方法的少之又少！
“没错，说是麻黄一公斤15块，龙胆草70！”顺子生怕自己遗落了什么细节，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遍，这才斩钉截铁的道。
“那人多大？”
“二十三四的样子。”
“那就奇怪了？”
刘老山心里满是疑惑，这蜜麻黄和酒龙胆两味药材虽然在古籍上有过记载，但其炮制方法却一直掌握在董家手里，这几年也没有听到董家把此法传授出去的任何消息，那么来人到底什么是身份？总不至于是董家的后人吧？
现如今，中药炮制领域许多精妙的法门早已经失传，剩下的几乎都掌握在那些医药世家的手里，他们凭借着祖传的炮制秘法扶摇直上，肆意瓜分市场，打压同行，久而久之，整个中药市场已经近乎垄断。
所谓奇货可居，这些年，国内草药的行情一跌再跌，许多药农被迫铲平自家的药田去另谋出路，而那些打着世家烙印的秘药奇珍却一涨再涨，只有真正了解行情的人才会清楚，整个中药市场，从80年代始，由北到南，一次又一次的价格动荡，到底都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走，跟我出去看看。”刘老山从一旁的桌子上抓起墨玉烟斗，塞了烟丝进去，“吧唧吧唧”的吸了几口。
他抬手掀开帘子，就见店里站着一个单瘦青年，衣着打扮总感觉有点眼熟，等走近了，看清对方的五官轮廓以后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早上在集市上花1400块钱买了那株所谓百年何首乌的愣青吗？
“先亮货吧！”刘老山将嘴里叼着的烟斗拿下来，认真道。
徐道年根本没有认出对方，径直把编织袋提到老人跟前，拉开拉链，拿出装有麻黄的塑料袋子，搁在一旁的玻璃展柜上，解开袋子，示意老者随意验货。
刘老山慢悠悠的走过去，看袋子里的药材品相不错，又把鼻子凑过去闻了又闻，眉宇间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赞许道：“药用麻黄共有11个品种，你这用的应该是河西走廊的中麻黄，古籍称其是麻黄中的皇者，这蜜闻着像是野生杀人蜂酿的，也算精品！”
“香味清淡，却弥久不散……”说到这里，刘老山伸手抓起一段麻黄，用拇指和食指使劲搓揉，期间眼珠子一直盯着指腹，以便确定手指没有染上任何颜色。
没有任何染色现象，证明这些麻黄纯粹是靠蜂蜜自然上色，摸上去不沾手，说明药材内部湿度恰到好处，不论这药出自谁手，手艺都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作为春晖堂的药店掌柜，这批药材是无论如何都要买下来的，不仅因为这批药材的药用价值，更因为其背后可能隐藏的巨大商机。
要是能够通过这批药材，研究出它们的炮制法门，那么，一些像董家一样的医药世家，这么多年秘而不宣的秘法就会失去它的权威性，一旦被人揭开了面纱，有了对比，有了优劣，一家独大的局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利益重新分配期间必然造成局势混乱，春晖堂就可以趁机站出来，充当那个揭开神秘面纱的勇者，而自己将会成为见证和推动整个事件发展的灵魂人物。
“在我们达成合作之前，我有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作为交换条件，你同样可以问我三个问题！”刘老山眼底精光一闪，精气神一下子提了上来，与之前判若两人。
“可以！”徐道年想的显然要简单太多，他在想对方到底能给到什么价位，至于能不能合作的问题，压根就没有想过！
“第一，品质能不能保证？第二，能不能长期供货？，第三，除了春晖堂，还会不会有其他买家？”刘老山老谋深算，直截了当，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至于药物出自谁手这样的问题他觉得还是不问为好，首先对方不一定会说实话，就算说了也没有实际意义，因为对方说出的名字很有可能无从查起，要么查无此人，要么普通到一个省就有同名同姓的好几万个。
听完对方提出的三个问题，徐道年自信一笑，心里已经有底，将密封保存的酒龙胆打开，推到对方面前，语气沉稳的说道：“保证不低于这样的水准，价格合适的话，长期供货不是问题，至于会不会有其他买家，还是得看价格！”
“十年合约，麻黄20，龙胆85，合约期内，这两味药不能出现在其他药店的专柜。直接买断也行，价格由你来开！”刘老山开出了一个折中的条件，用来试探对方的底线。
“两年，麻黄16，龙胆75，合约期内只卖春晖堂一家！”徐道年并没有往对方设计好的圈套里钻，以退为进，不声不响间占据了谈判的主动权。
“在国内有能力在两年之内，围绕这批麻黄和龙胆草研发新品，并且成功将其打造成热销产品的公司，除了养生堂以外谁也无法做到，这里面涉及到的成本实在太高，春晖堂完全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根本不需要研发新品，春晖堂的龙胆丸和石龙丹，主要成分不就是龙胆草吗？还有雨霖丹和醉仙丹，不正好要用到麻黄吗？只要将那些普通的麻黄和龙胆草替换掉，换个名字掩人耳目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
“你…”刘老山彻底语塞，看来对方这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