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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的亲娘舅!湛莲紧咬贝齿。
孟光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此位是大兄妻子,孟某的大嫂,并非小妾。”
黄宝贵瞪眼,“她就是害死我外甥女的全雅怜?
“侯爷慎言,大嫂并未害死永乐公主。”孟光野的忍耐到了极限,“侯爷若无他事,便请回罢。”
黄宝贵本是势在必得,不料孟光野这迂腐之辈软硬不吃,他居然一无所获,怎能不恼羞成怒?
“孟光野,本侯屈尊降贵,你不要……”
“你屈什么尊?降什么贵?陛下赐封的保宁侯是黄老太爷,孟二爷不过看在黄老太爷面上叫你一声侯爷,莫非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侯爷不成!”
毫不留情的清喝打断黄宝贵的话,正是侧身而出的湛莲怒斥。
肥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黄宝贵自从当了皇亲国戚以来,从未有人敢对他这般无礼,“放肆,大胆!你这蠢妇,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当今贵太妃的亲弟弟,永乐公主的亲舅舅!”
湛莲失望之极,无法对这人兴起丝毫亲人长辈的尊敬之情,只觉他狐假虎威可恶之极。外祖母和舅母对母妃说的话恐怕都是粉饰太平的,她竟不知这个舅舅在民间作威作福多久了,他那些个小妾,莫非都是强娶豪夺来的?
孟光野见他面目狰狞,大手一伸,又将湛莲藏入身后纳入羽翼,“侯爷,孟某只是按章程办事,若有得罪请多包涵。来人,送客!”
黄宝贵气得浑身肥肉抖动,“好,好,好,你们等着,你们给本侯等着!”
说罢,他气冲冲拂袖而去。
待黄宝贵离开,孟光野转身,低头定定地看着湛莲。
湛莲被他看得古怪,俏脸一转偏开视线。
“你……就这么爱惹事。”孟光野无奈又好笑。
“你怕他作甚?他不过是沾了太妃的光当了皇亲国戚,说到底还是一介平民,你堂堂左寺丞还怕他?”湛莲睨他一眼。
孟光野摇了摇头,“你不懂。”任何人都有软肋,当今天子的软肋便是永乐公主。虽说永乐公主已逝,但天子情份还在,淑静太妃和保宁侯府就是得了这情份的庇佑,因此尽管黄宝贵在帝都跋扈多时,寻常人还真动弹不得。如今他跟黄宝贵撕破了脸,他恐怕定会暗中使绊子。
湛莲眯了眼,她知道他的意思。“那末你是想将女犯放出来送给他作小妾?”
孟光野一笑,“我可会为五斗米折腰?”
湛莲勾了勾唇。
“对了,你过来作甚?”孟光野忽而问。
“我……”
湛莲支吾时,孟母派人来寻孟光野,湛莲趁机断了话头,转身回了院子。
孟光野看着湛莲离去的背影,笑眼中却带了一抹复杂。
湛莲回院子的路上,脑里想着舅舅方才的作为,她越想越恼,招手让戊一上前,“我要面圣!”
***
“何事?”
明德帝站在烟雾缭绕的清风斋中,用利刃在左臂上利落划了一刀,并伸臂将血滴在玉瓮中的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璧上。
顺安在外禀道:“回陛下,孟夫人请求面圣。”
“发生了何事?”
“孟夫人不曾说。”
湛煊顿一顿,“她可安然无恙?”
“孟夫人一切安好,只是孟史丞怕是……”
直至鲜血覆盖了白玉璧,湛煊才收手止血。
一穿着破旧道服、胡子拉茬的道士上前,熟练地为皇帝包扎伤口。
湛煊将大袖放下,对外道:“你派人去与怜丫头讲,朕近日政务繁重有所不便,让她有事便写信呈上来。”
“是。”顺安领旨而去。
那道士为玉瓮盖上盖子,贴了几贴道符放置四周。
“一一道长,你对此确有把握?”明德帝看着他摆弄完,才出声问道。
原来此道士正是皇帝派人去寻了多日的一一道人。湛炽手下找着他时,他正在一酒肆喝得烂醉如泥。
一一道人打了个嗝,嘴里竟还漏出几分酒气,“皇帝老爷,您说这事儿贫道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您说这万全的把握,贫道打不了包票,只是贫道左想右想,也只能想出这法子了。”
明德帝的目光落回那贴着符纸的玉瓮之上,沉默片刻道:“那末便请道长费心作法,事成之后,朕重重有赏。”
一一道人躬身笑道:“谢皇帝老爷。”
皇帝踏出门去,两个太监依次而入,寸步不离地“辅佐”道士作法。
***
“陛下政务繁忙不能见我?”湛莲像听见了天下奇闻似的再问一遍。
喜芳轻轻再应一个是字。
湛莲眨眨眼,颇为不敢置信。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去见三哥哥而见不到的时候。三哥哥无论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听她去了定然是要见的。
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宫里头可还太平?”湛莲不由问。
喜芳道:“戊一只字未提,应是无事罢。”
湛莲拧眉,偏头甚是不解。
与此同时,孟光野处在大兄屋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沙哑说道:“大哥,如今惟一解决之计,便是你在百官弹劾前,自行请罪,卸职还乡。”
孟光涛哭够了闹够了,本是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听这话又如跳尸般弹坐起来,“你要我罢官还乡,孟二郎,你安的什么心!”
他安的什么心,他安的救人的心!孟光野沉下了脸,大哥以为他愿意出此下策么,他这一走,还在朝中为官的自己定沦为笑柄,况且大嫂不知是否也须跟着大哥回乡……然而大哥若不走,等待他的惟有死路一条。言官亦或黄宝贵如若指使人将此事上禀天听,天家听朝官如此丑闻定勃然大怒,届时大哥与孟府是何结局都难已预测。
孟母一听也慌了神,大儿成了状元入朝为官,是乡里乡亲人尽皆知的风光大事,如若大儿就这般灰溜溜回去,那他孟家怎能在乡亲面前抬起头来?
“二儿,莫非没有别的法子了么?你为何不将那些个侮蔑你大兄的人统统抓起来,反而要你大哥忍辱负重,这是何道理?”
娘亲的胡搅蛮缠之语让孟光野愈发头疼。
“娘,我与您说这是何道理!您的爱儿二子,是嫌弃他的大哥阻碍了他的前程,要将他大哥踢走,自己一人在这帝都快活!”
“我若安了这种心,我就不得好死。”孟光野额上青筋都清晰可见。
孟光涛却疯癫一笑,“孟光野,你也不必解释,你那点小算计,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叫他灰头土脸离开,自己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那是痴人说梦!
“二儿,这是真的?”
孟光野拂袖而去。
湛莲去孟光野院子寻他时,他正坐在院中石桌前喝闷酒。
他们在孟光涛屋里的一通谈话,湛莲大抵也知道七七八八,原是隐密之事,孟光涛却自弟弟走后,还当着下人的面对娘亲大骂弟弟。
他摊上了这么一家子,真是圣人也没法子。
孟光野抬眼见是她,眼里滑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放下酒杯,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湛莲在他面前坐下,道:“我过来看你酒量如何。”
孟光野闻言勾唇,为自己倒满一杯酒,想了一想,拿了一个干净空杯又满上一杯,移至湛莲面前,“喝么?”
湛莲摇摇头。她一闻便知并非淡酒,她怕一杯就醉了。
孟光野也不勉强,自己一饮而尽。
他就这么一杯杯地喝着酒,湛莲也不开口,低头将小菜碟与空酒杯摆放整齐。
须臾,一壶好酒便见了底,孟光野让小僮再去打一壶来。
湛莲定定看着他。
孟光野眼神依旧清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沉沉道:“如若能和离,便与大哥和离了罢。”
湛莲秀眉一挑。
孟光野苦笑一声,抬眼看向她,“我知道你如今颇得太妃宠爱,连天家也对你改观,皇后甚至派了人来保护你,或许找对了时机,这事儿便能成。”他顿一顿,“虽和离对妇人名声不好,但我大哥……着实非良配。如今他在帝都声名狼藉,是非得回乡才能保得一条小命,你……不必跟他回去,尽量想法子,离开我孟家罢。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开口便是。”
孟家如今内忧外患,已是火烧眉毛,他倒还有功夫替她着想。湛莲不免心生暖意,道:“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孟光野听了这话,看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小僮送来打满的酒壶,孟光野又开始自饮。
湛莲心里想着不出多久自己就会与孟家撇清关系,连带与眼前这人也再无干系,心思不免有些浮动,她脑子里想着,突地脱口而出,“孟二爷,你为何还不曾娶妻?”
孟光野看向她一愣,湛莲也知自己问得古怪,但既已问出了口,惟有强忍臊意佯装镇定。
“……我们家乡那边,定要兄长娶了妻子,弟弟才可成亲。”
“那你可有心仪的姑娘在家乡等着你?”
孟光野摇了摇头,双眸不由自主定在湛莲身上。如果是他娶了她……
湛莲原是因他的回答而莫名欣喜,抬头对上他一双深邃似海的眼睛,心头一时不知翻腾着什么滋味。
“你……”
“你……”
二人对视许久,开口竟不约而同,只是出口却不知说什么,湛莲偏头掩去尴尬,忙问道:“保宁侯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孟光野复点头,重重一咳,“公事公办。”
湛莲自古怪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只道他果然是想控告舅舅的循私枉法,“你意欲何人?齐相国,亦或右御丞?”齐相国乃当朝相国,虽有大才但老奸巨滑,右御按便是好友杜谷香之父,为人刚正不阿,常向明德帝直谏。
孟光野略显惊愕,他不料她顺口就会准确地说出这两个朝中大官的名字。
湛莲只偏头等着他的回答。
“我意欲……齐相国。”杜御按虽为人刚直,但少有变通,这黄宝贵身份特殊,他怕御按直谏,会弄巧成拙。
湛莲点点头,相比之下,确实齐相国较能成事,只是这些都不是湛莲的上上之选,“你若是信我,便去找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