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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用这一次回长安,自然是要先写个申请,只不过他当初走得太急,这封申请还没到长安城,他和乔俊林就先到了。
这回他们罗家的事情闹得大,吏部一些底层的办事人员就这个事情请教上级的意思,上级又去问上级,然后就问到了房玄龄那里,房玄龄摆摆手:“待那文书到了,给他批了便是。”
皇帝还要用罗用这个人,朝中这些官员们也都看出来了,这一次之所以给罗四娘封县主,不就是为了安抚罗用?
毕竟他们家这一回发生的可不是小事,一个弄不好,罗家那几个小孩可就要被人一锅端了。
至于皇帝为什么这么看重罗用这个人,就眼下来说,应该还是为了西域那片地方。
朝堂之上那些人近来也不敢很是攻击罗用,因为皇帝这阵子疑心病正重着呢,只要有点子眼力见的,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再说罗用这一次回来,心里也是憋着气的,虽说也未必能把他们这些人怎么样,但是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冲上去当炮灰不是。
于是就这样,满肚子火气的罗用整天带着他那几个弟弟妹妹往长安城各大寺庙跑,一副善男信女的做派。
而那些对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势力,近日也颇消停,乍一看倒是相安无事。
只那私底下的形势却颇紧张,这两日时常听闻这样的消息,言是皇帝又宣谁谁进宫问话,说这朝中的文武百官,好像有人对他重用罗用这件事很不满,问他们知不知道是谁。
被问话的人当时惊得汗水都出来了,这可不是说谁人对罗用不满的问题,而是说对皇帝重用罗用的行为不满,那不就是对皇帝不满吗。
照理说在眼下这个朝代,朝廷官员对皇帝不满也是有的,而且说话还都比较直接,惹得皇帝不高兴了,最多就是影响一下仕途,说不定还能博个刚正不阿的美名。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皇帝这是怀疑有人在罗用这件事上算计到他自己头上去了啊,这节骨眼上,老虎正等着要发威呢,谁要是被他盯上,那还不得往死里拾掇。
最近不少官员人心惶惶,心里有鬼的那就不用说了,心里没鬼的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这些事情,罗用也都通过白家人那里听闻了,罗家这几个兄弟姐妹暂时就借住在白家,得空的时候,罗用也会与白二叔等人探讨眼下的政治局势。
上回罗用在去往那常乐县之前,便与白家人说过,让他们先不着急储君站队,既不要站太子李承乾,也不要站魏王李泰,当时那话说得隐晦,这一次罗用回来,更是和他们把话挑明了说。
“……自从圣人令人将那称心杀死之后,他父子二人的关系便愈发疏远了。”说到太子李承乾的事情,白翁不禁叹气。
依他看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既是为了维护王朝正统,也是为了国泰民安,使诸王不为皇位争斗,唐王朝的下一任君王理应该是太子李承乾才是,那魏王李泰虽然得宠,却终究不是嫡长子。
奈何太子近年愈发叛逆,体弱多病又患上腿疾,年轻气盛心态又不好,偏又处在这权利漩涡之中……看来果然如罗用所言,他这太子的位置是坐不安稳了。
现如今朝中众多官员,但凡已经站队的,无外乎就是李承乾与李泰。
若是果然如罗用所言,最后反被那李治登上了皇位,那么这些已经站了队的家族,可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若是不论父子情分,单从这朝堂之争的角度上来说,李世民无疑是这场政治斗争的最大赢家。
想想近来因为太子与圣人之间间隙渐深,不少人纷纷在魏王李泰身上下注,谁又能想到这竟然也是个坑。
在这暗流汹涌的权力斗争之中,无论是像白家这样的士族,还是像罗用这样的穿越草根,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步踏错,后果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若不是三郎先前那番话,我家这时候的处境怕也不会好。”白大郎叹道。
按照白翁与白大郎先前的意思,都是打算支持太子李承乾的,虽然说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贸然站队肯定有风险,但若是迟迟不肯站队,最后很可能就连汤都喝不上了,所谓政治博弈,你不跟人去博一博,又如何能赢得回来筹码?长此以往,家族便要没落了。
“依三郎之见,现如今我等又该如何行事?”经过这件事以后,白翁便又高看了罗用许多,作为一个官场老油条,他这时候竟然还询问起了罗用的意见。
“这朝堂上的事情,我实在也是不通的。”罗用也有自知之明,要论权谋,他实在还差得太远:“只是晋王既是因为无为而胜出,你我此时便不应将他卷入斗争之中。”
“三郎言之有理啊。”白翁赞同道:“先前因你之言,我亦时常留意晋王此人,细细观之,愈发觉得三郎之言有理。”
白翁他们现在越看李治,就越觉得他是一块当皇帝的料。
事实上李治这个人确实也是很靠谱的,他在位的时候,正是唐王朝版图最大的时期,西突厥就是在他手里被掉的,另外还有百济,以及高句丽。
且不说中原王朝的宿敌突厥帝国,就说那高句丽,那地方到底有多难打,杨广知道,李世民也知道。
当年隋炀帝杨广好大喜功不惜民力,最后就是因为三征高句丽,把好好的一个皇帝宝座给赔了进去。
李世民也打过高句丽,没打下来,踌躇满志地去了,然后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虽然说李治的这些功绩,确实也是在前人建立的基础上才得以实现,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一个很有作为的皇帝。
就因为在他身后出了一个女皇帝武则天,在后来的男权社会中,李治这个人便不怎么被推崇。
罗用与白家人一起讨论朝政,往往都是双方都能有所获益。
白家人在朝多年,知晓许多详情内里,对于朝堂之上的那些个套路基本上也都是滚瓜烂熟,罗用知道一点历史,再加上他的思维很是开阔,与眼下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不同,常常也能给白家人一些启发。
这一日上午,罗用照理还是带着四娘他们到庙里去烧香祈福,并教人做豆腐,不曾想竟然遇到了郭安。
郭安这个人,罗用着实也是很久没有见到了,当初他在西坡村做豆腐卖腐乳的时候,郭安曾经用自家的豆子与他换过几回腐乳,后来还与几个长安城的年轻郎君到他们那里去买过燕儿飞,再后来联系就很少了,罗用到长安城做官以后,曾经见过郭安几次,也不过就是打个招呼,寒碜几句,并没有太多往来。
这一次遇到郭安,罗用却表现得颇热情,又是问他这家年的境遇,又是问他郭家的情况,还说要请他吃饭,郭安也是欣然应允。
然后很自然的,罗用就把郭安引见给了白家人。郭安想要的,大抵也是这样一个结果,罗用不大相信这一次的相遇乃是偶然。
但是不是偶然都没有什么要紧的,郭安想要发展自己的家族,罗用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这两个人一拍即合。
毕竟他们都是河东人,这个年代的人地域观念是很强的,河东人对罗用大多比较维护。
太原郭氏在长安城这些士族眼里,虽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但形象名声似乎还算不错,白翁他们也都比较能接受郭安这个人。
罗用与郭安还有白家人同坐,几人说着说着,便说起了常乐县那个针坊,郭安赞叹那常乐县生产的针品质极好。
罗用却说:“那针虽好,常乐县当地却不能产铁,我又要千里迢迢从别处买了铁来,中原的商贾要买针,又要走那数千里地,跑去常乐县那边陲之地。”
郭安便说:“那常乐县既然有这诸多不便,三郎何不让你的弟子在别处开设针坊?”
“又如何敢?”罗用摇头苦笑道:“我家这几个小孩好好的放在长安城中,都有人半夜来袭,我的那些弟子都是粗人,既无谋略又无武艺,且无家族倚靠,怎敢到不熟悉的地方去开设针坊。”
“三郎若不嫌弃,便叫他们回河东,在我们太原府开针坊,在那太原地界上,我们郭家还是说得上话。”郭安如此说道。
白家那些个也都是人精,这两人的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纷纷都说这个主意很好:
“河东最能产铁,那针坊若是开在河东,又有汾水南下,又有水泥大路,商贾往来亦十分便利,将来这长安百姓若要买针,那就便利多了。”
“如此,待我过些时候回去常乐县,便安排几名弟子去往太原府。”罗用笑着向那郭安拱手道。
“我会提前与家里的大人说明此事,三郎只管叫他们过来。”郭安也很高兴,笑着向罗用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