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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俭的这一篇小说写得并不长,用词相当精炼,为了能给读者们一个更好的阅读体验,罗用又找人来给这偏小说配上了插图。
因为文字少图画多,最后做出来的效果,基本上就是每一段话都配一张插图,看起来有点像罗用笑的时候,罗奶奶给他买回来的那些童话故事书。
罗用令人制出雕版,刷墨复印,复印之后还要上色,最后装订成册,糊上封面,如此,第一批小说便印好了。
那封面也是十分精致,用的是上好的纸张,上面印着一个身着白叠衣的翩翩少年郎,背景是一座繁华的城池,还有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
“客人可是要买酒?”这一日,酒坊这边刚刚送走一拨客人,马上又来一拨。
今年开春以后,往来于常乐县的胡商们渐渐又多了起来,尤其是那些高昌焉耆等地的商贾,更是在这条商道上往来不绝,买针买酒买熏肉,一整个冬天他们都没闲着,先前还只是少数商贾前来,后面渐渐就多了起来。
“如今这白酒,可还是按五折来卖?”那几名高昌商贾问道。
“正是。”那柜上的老者言道:“县令道这白酒既然已经按五折的价钱卖过了这么久,现如今再涨价,也是有些不合适,于是便说了,以后这白酒便都按五折价钱出售。”
那几个高昌商贾听闻了,便很高兴,他们这也是第一次来常乐县,听那些回去的人说,常乐县的白酒近来都是按五折价卖,他们来的时候,也是担心自己赶不上这个好价钱。
“便要那最好的,与我们来一百坛。”这一回过来总共要买多少白酒,他们先前也是商量好了的,这时候既然价钱没有问题,那么只要按先前计划的数量购买便可。
“好嘞。一百坛白酒!”这老者吩咐旁边的一个年轻人道:“几位客人乃是远道而来,长路漫漫,运货不易,你与他们搬一百零一坛出来。”
这些高昌的商贾都觉得这常乐的店家真是细致周到。
很快,那一趟一趟的白酒被搬到厅堂里的空地上,这几个高昌商贾们仔细检查这些酒坛,不时抱起一个坛子掂一掂分量,最后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在柜台这边付钱。
那柜上的老者收下他们带来的白银,仔细看过了品质,又称了重量,确认无误之后便收下了。
然后他又从柜台后面的一个木架上取下基本书册:“县中近日出了一本新书,在本店购满五十两便能获赠一本,这五本是送给你们的,权作消遣,还望客人以后常来我们常乐县。”
那几个高昌商贾见这基本书籍印得精美,便也没有多想,顺手便收下了,随手将其揣入怀中。
过后拿出来细看,也觉颇有滋味,只是毕竟身为男子,看这讲一个女子的爱情故事的话本,看过了便也过了,并无太多感触,只觉画册
精美,故事新颖。
待回到高昌国以后,刚进城,便有一个当地富户找他们买酒,于是他们就顺便送给这个富户一个小册子。
哪想到这下竟不得了了,不两日,便听闻那富户家的女儿魔障了,与她一起玩的那些小娘子们也是,整日都念叨着说要去什么白叠城,还说什么非白叠少年不嫁!
待那五本册子都送出去了,高昌城的女子们都要翻天了。
女子天生就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然而在这个闭塞的年代,女子们对于爱情的想象受到了很大的局限,她们的想象力受到了环境的限制,然后这一本名叫《白叠之歌》的小说,为她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种言情小说的套路,在二十一世纪那些阅书无数的女青年们的眼里,有时候确实也是比较老套了,但是对于眼下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它是一种全新的,开天辟地的,令人无限神往的存在!
之后的日子里,又不断有当地商贾从离石县那边带回这本书,每一本都能卖到极高的价钱。
这一本白叠之歌的横空出世,给当世女子们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同时,它对婚恋市场造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听闻有人从高昌西面的一个小国买到了白叠布,贩到高昌城中,卖到了一个很好的价钱。
而在距离高昌数千里之遥的长安城中,近日同样也掀起了一股白叠热潮。
罗用将一套雕版和几个样本寄到长安城中,邢二那边马上着手印刷,不多日,《白叠之歌》这本书便在南北杂货上架了,与南北杂货有合作的那些铺子纷纷也都在自家门口摆上了一个小书架,再放上慢慢一架子的《白叠之歌》,五文钱一本,每天出多少卖多少。
现如今在这长安城中,谁家小娘子不曾听闻《白叠之歌》这个故事?
一众小娘子们相聚的时候,那话题往往也都离不开《白叠之歌》,书中的男女主角名字,更是人人知晓,几乎都要发展出二次元偶像崇拜来了。
至于那白叠布白叠衣,听一些见多识广的人说,西域有一些地方确实能产此布,确实也十分难得。
据说是有一种能开出白色绒花的植株,当地百姓将那绒花采下,再剥去里面的花心,将那白色细绒纺成线,织成布,这个过程费工费时,所以这白叠布价钱颇贵。
长安女子们为那白叠城的故事迷醉,不少男子却颇不以为然,什么白叠城白叠少年,什么少年美貌天下无双,分明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偏那些女子就信这个。
这一日,几个少年郎聚在一处谈起此事,颇为不忿。
“这些女子着实无脑。”
“不过是个虚构的话本,竟能叫她们迷醉至此。”
“听闻那谢家的小娘子言是要退亲?”
“她怕是魔障了。”
“我怎的听闻你家去与叶氏女子提亲,那叶氏死活不应。”
“她这会儿正做梦呢,如何肯应?”
“她耶娘言她一时魔障了,脑子转不过弯来,叫我家再等等。”
“那你等不等啊?”
“我会等她?真当我许四这辈子娶不上亲不成?”
“那你家是怎么打算的?”
“我耶娘已经去帮我打听郑氏女子了。”
“我劝你还是缓缓,听闻那郑氏的女子近来也魔障得紧,便是与她们提了,八成也不肯应。”
“她不应也是无用,婚姻一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别到时候又逃家。”
“咱长安城中逃家的女子够多的了。”
“倒是白白便宜了那南北杂货。”
“听闻那韦氏的千金,娇滴滴一个士族小娘子,硬是违抗了父母之命,跑去南北杂货干活了,家人先前就想晾晾她,叫她在外边吃些苦头自己就回去了,哪曾想这一干就是一年多啊。”
“父母之命有时候也不好使,那要死要活的,又要上吊又要跳井的,天底下又有几个父母真正能够狠得下心。”
“能狠得下这个心的,着实也不是个东西。”
“要我说,还是那罗棺材板儿最坏,好好的出个什么破书,害得长安城这些小娘子都不正常了。”
“还不是为了卖那白叠布,没听闻他们常乐县眼下正在种棉花吗?”
“这也太黑了!”
“管他那白叠布有多好,横竖我就是不买!”
“对!就是不买!”
这些小郎君们义愤填膺的,约好了要坚决抵制白叠布,不叫那棺材板儿的如意算盘得逞。
然后,数日之后,那南北杂货传出一个消息,言是近日便有一批白叠布到货,今年只此一批。
这批货乃是身在陇西的罗二娘费劲辛苦与西域的胡商买来白叠话,又让自家作坊里的女工们细细将其织成白叠布,所有布料均为染色,就是白叠花原本的颜色,郎君们可以在买回去以后自行找人染色,再裁制成衣。
在这批货上架的那一日,南北杂货几乎都要被各家的仆从小厮们挤爆了,真真就跟抢劫一般,小小一个货架的布料,转眼之间就被抢了一个精光。
数日之后,长安城中便出现了一些身着白叠布衣的翩翩少年郎。
别说,这白叠布与麻布丝绸确是有几分不同,这布料细而不腻,绵而不滑,比之麻布,对了几分细致,比之丝绸,又多了几分亲和,年轻小郎君们穿着这一身白叠制成的衣裳走在街上,便是长安城中一道崭新的风景线。
至于先前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买白叠布的那几名少年,这时候正跟自家耶娘闹腾呢。
“阿耶,听闻那西域也有白叠布,不若我们便派家人前去采买?”
“那西域离这里几千上万里地,你打算叫谁去给你买?”他老子不搭理他。
“若是没有白叠布,我这亲事怕是这辈子也成不了了。”少年不依。
“哦,这长安城中总共才几个穿白叠衣的,其他人便都不成亲了,你还是好好读书,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不给我买白叠布,我就不读书了。”
“你说甚?”
“不读书了!”
“看我不打死你个不孝子!”
“不读就是不读了!”
“你别跑,你给我等着!”
“……”怎一个鸡飞狗跳了得。
说起来,这些个正处在适婚年龄的小郎君小娘子们,若是搁在后世,也就是初中二年级的岁数,这中二属性要是一爆发起来,那着实也是很热闹。
近来就为了这白叠布一事,许多人家中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少年们的愿望很朴素,他们只是想要一身白叠衣而已。
至于长安城中的小娘子们……
小娘子们近来流行结伴出游,骑着燕儿飞到长安城外去采桑,车把上挂个竹篮,每天清晨的时候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出去,傍晚的时候再沾一身泥土回来,灰头土脸地骑着燕儿飞穿街过巷。
“啧啧,瞧瞧她们这一身土。”
“不用说,肯定又是去沟里滚了,这是想去白叠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