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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广沼气池的资金问题也解决了, 罗用这下总算松快了, 不再整日的东奔西跑早出晚归, 难得在家里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除了必须要去的点卯和上朝,其他时候罗用便都在家里蹲着了。
四五月份的长安城不冷不热, 气温适宜,他们居住的这个县主府也足够宽敞舒适,这日子一天一天的, 还是很好过。
之前罗用千里迢迢从那常乐县回来,都没来得及好好歇歇,先是出任长安县令,紧接着又是开办工学, 又是编书又是策划沼气池的推广事宜, 那几个月着实忙得够呛。
这会儿难得闲下来一点,他也不想再往自己身上揽活儿,凡事都是能躲就躲,先躲几日清闲再说。
没什么事的时候, 罗用就喜欢捧上几本闲书,再搬一张胡床到堂屋廊下,倚在那里一看就是小半日, 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四娘五郎他们几个从外面回来, 打个哈欠抹抹嘴角, 爬起来跟他们一起吃晚饭。
府里也有做饭洒扫的妇人, 乃是四娘雇来, 工钱便是从她那边出,平日里这家里头的其他花用,也多是从她那里出。
罗用现在基本上什么都不管,他就是一个吃白食的,二娘也是吃白食的,五郎六郎七娘那几个就更不用说了,现如今这个家里头,实际上就是四娘当家。
“阿兄,今日那几个话本可好看?”吃饭的时候,四娘问罗用道。
“还未看完。”罗用回答说,实际上他今日方才拿起一本册子翻了没几页,就睡得流哈喇子了。
“定是又睡着了。”七娘在一旁笑了起来。
“那几本都不好看,阿兄莫要看了,改日我与你寻几本好看的来。”五郎说道。
“对,五郎最爱看话本了,甚话本他都看过。”七娘接话:“早前与我寻了一本,好看得紧。”
“我何事与你寻来?是你自己到我屋里拿了便走。”
“七娘今年也有十四了,莫再随意进兄长们的屋子。”
“我早前便说过她,还道我多管闲事。”
“就你多嘴。”
“六郎说得对,七娘莫要犟嘴。”
七娘被四娘和二娘各自说了两句,便瘪嘴消停了下来。
过一会儿五郎与罗用他们说起了近来长安城中新出的一些话本,她便又兴奋起来,在一旁跃跃欲试总想插话。
因着《白叠之歌》与《雪灵渠》的盛行,长安城中不少人也都看到了这种小说话本的市场,还有一些人纯粹就是因为被这两本小说激发除了兴趣爱好,于是自己也跟着写了起来。
这些话本有些是刻了雕版印刷出来卖,有些则是没有印刷,只是雇人抄写,其中一些话本又没有印刷又很受欢迎的,便很难寻得,五郎人缘好认识的人多,能弄来的话本也多,七娘爱看这个,便总到他那屋里去找。
如今这长安城中纸笔皆不贵,只要是能识得字的人,便能自己写话本。
早前东市边上有个书生,本来是在东市那边摆摊给人代写家书的,家里面穷得很,租的院子,乃是那种由早前的大院子,隔过了几次以后的一个小院子,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很是拮据。
后来他也开始写话本,有书商看着觉得不错,便花钱买了,前前后后听闻已经卖出去好几本,也有传言说他要在东市旁边买房子的。
罗家这些兄弟姊妹里头,有喜欢看这个人的话本的,也有不喜欢的。这一日吃晚饭的时候议论起来,各说各的看法,条理清晰,颇有见地。
罗用在一旁听着,心中很是欣慰,将这些小孩子一点点养大,看着他们不断成长,然后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判断,这是一件很神奇也很令人感到满足的事情。
晚饭后,四娘与罗用说,让他邀侯蔺夫妇到这县主府中居住。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因为阿枝,阿枝从前和四娘她们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感情也很不错,现如今她与衡致两口子便居住在这县主府之中。
只那衡致整日都在工学之中,四娘她们也是早出晚归,二娘前些时日还能得闲,近日为那面巾作坊的事情,也是有些忙碌起来,于是阿枝这些时日便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的。
前两日,二娘与阿枝同去大娘那边,刚好侯蔺的妻子黄香兰也在,两人也是比较投缘。
那黄香兰虽是大户人家出身,却难得也是个勤俭的,时常会从西市那些成衣铺子里那些针线活回家做,挣些钱帛,贴补家用,阿枝这几日便与她学那个。
既她二人投缘,侯蔺又与衡致同在工学,不若便叫他们一家也搬过来,横竖这县主府地方大,住得下。
四娘既都这般说了,罗用自然不会反对。
次日,他便去寻了侯蔺,与他说起了这件事情,侯蔺一听,很是高兴,当即便答应了。
他们两口子都是精打细算的主,总想攒些钱,心里才更安稳些,毕竟也没得别人可以依靠,凡事只能靠自己。
若是搬到县主府去居住,自家现下住着的这个小院便空出来了,赁出去,每月里多少也能得些钱财,这件事对他们两口子来说,就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没几日,侯蔺一家便搬进了县主府,一同搬进来的还有黄香兰身边的一个仆妇,以及他们两口子那个三四岁大的长子。
这侯小郎君长得小鼻子小眼的,颇秀气,像他阿耶,搬来没两日,就见他前院后院乱跑,皮实得很。
黄香兰那人看起来有几分刻板,还道她对自己的孩子会管教得比较严,却是没想到,竟是个下不去手的。
某日二娘她们几个与黄香兰闲话,说她怎么都不舍得管孩子,别说打了,骂都没听她骂过几声,黄香兰道,是因为这小子长得像他阿耶。把几个女子笑得不行。
说到这感情上的事情,罗二娘今年虚岁都二十八了,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罗用也有二十七了,同样也是没动静。
四娘小些,今年虚岁才二十二,只是搁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同样也是一枚大龄剩女了。
四娘与白以茅之间的那点情况,罗用他们也不太好说,既不希望她受那许多限制,又不好叫她放弃这份感情。
这种情况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难题,也不存在说哪一个选择就必定会更好,只能看他们自己如何抉择而已。
原本这两人之间也是很含糊的,后来那白以茅去了河西之后,不知怎的,倒像是有些想明白了。
罗用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正在变得明朗化。
这一年农历五月初,正是夏初时节,四娘收到一封从河西寄来的信件。
信中,白以茅对四娘说道:“……你我皆不是那性情软糯之人,亦无将就他人的想法,既然心中装着彼此,便没有不成的道理。”
这是他们之间说得最明白的一次,也是态度最坚定的一次。
收到这封信件以后,四娘原本有些彷徨的内心,终于也变得安定下来。
正如白以茅所言,她并非软弱之人,能承载重量,亦无惧前路艰险。
如今知晓对方的态度也同她一般坚定清晰,如此,那便一起迎难而上吧,只不知这世间,最终又能将她二人磋磨到何种程度。
……
这天晚上,罗用被人拉出去应酬,待他回到府中,便见四娘正在院子里练刀。
“怎的了这又?”罗用行到廊下,问正坐着吃樱桃的六郎七娘两个。
“不知。”六郎端端正正回答道:“方才有人送了白以茅的信件过来,看完以后她就这样了。”
“定是又吵架了。”七娘学大人模样摇头叹息道。
“好端端的怎的又吵起来了?”罗用也觉得他俩八成又吵架了。
“谁人知晓?”
说起来,罗四娘和白以茅这两个人也是奇葩,隔着好几千里地,好几个月才通一次信,就这般,他们都能吵得起来。
二月份那时候便吵过一回,气得四娘一宿没睡,大半夜的,也是在这个院子里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