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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虽沦落娼籍,却也不是那种谁都能见得女子。莫说邺城的王孙贵族都愿为其一掷千金,就连邻国的贵胄,也是有乔装打扮前来见其一面的。此番被苏荷这般指着鼻子骂,除了小时候不愿意进青楼时,被楼里的妈妈骂过,这些许年来,谁见到胡蝶不是脸上跟开了花儿似的。
此番苏荷所为,虽然不说是让胡蝶大为不快,却也是触到了胡蝶的底线。
当下便冷了脸:“苏姑娘难道不知,当初酒不醉人人自醉初初落定之时,在邺城根本就站不住脚。可就因为老板是个女子,这才成了吸引人的一大特点。”
“你胡说什么?”苏荷瞪着胡蝶,“我师父也好,我们酒不醉人人自醉也好,都是凭借的酿酒术的高超才能站住脚的,你……”
“哦?”胡蝶不疾不徐地打断苏荷,“那为什么,你们一直不如酒香呢?且不说顾先生还时常离开邺城,你们都干不过人家。若是顾先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都留在邺城,前几年皇宫御酒,何曾能轮上你们?”
“胡蝶!”苏荷怒极,头脑反倒清明了起来。她看着胡蝶突然就勾起了唇角,笑的眉眼弯弯。“你如今帮着酒香在这儿挤兑我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如今的局面,可不是还和酒香的那个九娘有关系吗?怎么,胡蝶姑娘这么快就把这些事儿给忘了吗?今日胡蝶姑娘如此朴素的装扮,眉眼间看起来又有几分的焦灼,难不成姑娘这是去找九娘的?”
胡蝶被苏荷说中了心事,当下便不再说话,只是眉间挑着一抹淡淡地笑意,定定地看着苏荷。
苏荷虽然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可是也受不住被胡蝶这么个看法,当下便扭了脸,转身欲走。可是不过走了几步,便又被扶桑拦住。登时苏荷便恼了起来:“你们有毛病啊?姜女又不是没长脚,她若是想要回去,自然会回去,何必需要你们这么挨在屁股后面求着来?还有,扶桑师兄,我是拿你当师兄才同你说这一番话的。她胡蝶纵然从前再怎么好,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娼ji!”
“呵,那你还是别拿我当师兄了,原本我就不是你什么师兄。我只有两个师妹,一个叫做九娘,一个叫做姜女,我可不知道我师父什么时候收过叫做苏荷的师妹。”扶桑向来不知道给人面子,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冲着苏荷说完了这番话后,扶桑也知道是不会再从苏荷那儿再打听到什么关于姜女的事儿了,反正今天她已经承认了姜女在他们那儿。再过几日,若是还不将姜女送回来,不用他出马,只怕是顾桦承就不会让玉娇娘舒坦。
想到这儿,扶桑的脸色便好看了很多,当先转身抓起胡蝶就往酒香走去。
胡蝶也不说话,任由扶桑拽着自己走了一段距离,才看到扶桑停了下来。
转过头来的扶桑脸上一片绯红,十分不好意思地冲着胡蝶笑了笑:“那个……我不是故意唐突你的。”
“呵,虽然我讨厌那个苏荷,可是不过也不能否认,她的一些话,说的没错。我已落入娼ji,莫说是被你抓一下手,就是被你抱在怀里,我也是没什么想法的。”胡蝶抬手捂住嘴唇呵呵地笑着,看着扶桑愈涨愈红的脸,胡蝶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问道,“花儿……哦,也就是你们的九娘呢?”
这个话题转移的其实并不高明,只是胡蝶并不知道罢了。
扶桑一脸的别扭表情,磨蹭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九娘被师父关到酒窖里去了。
胡蝶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
扶桑有些担忧似的问道:“胡蝶,你这是……”
“呵,没什么,只不过是觉得……呵,她怎么就还是摆脱不了被关黑屋子的命呢。当年在下河村,她娘啊也是有事无事就把她关在柴房里。那时候,柴房下面有一个小洞,我都是从那儿给她送吃的。也不知道如今,可还有人给她送吃的。”胡蝶说着,又忍不住自嘲地摇了摇头。“其实如今,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终究我们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毕竟你也说了,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笑话你的……估摸都是嫉妒你美貌,和你有钱的人罢了。”扶桑摸了摸脑袋,试探着开口。
胡蝶笑着摇头,没忍心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纵然再怎样的笑贫不笑娼,可娼ji,终归是不被人所尊重的。其实莫说尊重,就连让人能够平等的对待都很难。自己如今在外面能够让大部分人看到她,都能笑面相迎,而不是冷眼相看,这其中自己所付出的的一切,其实都不足为外人道。放眼整个大越,也许她唯一能将心事说出来倾听的人,只有九娘一个。
她此番来找九娘,并不是想要和九娘重归于好,或者倾吐心声,她不过是觉得,纵然她对九娘存在着诸多的怨愤,可九娘到底还是为胡寡妇重建了坟茔。到底,自己应当来说一句谢谢。
仅此而已。
可是听到九娘被关到酒窖里之后,胡蝶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送饭。
这种心情,胡蝶不知道该算作什么,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九娘还是存在着些许情谊。只是不管是哪一种,胡蝶都不想去管了。那些事情,终归还是要交给时间来看。
跟着扶桑来到酒香的后门,胡蝶便止住了步子。
扶桑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还没开口,便被胡蝶抬手打断。
胡蝶笑了笑,才说:“我不进去了,既然九娘被关起来了,我这么突兀的进去找她也说不过去。也不必同她说什么了,就当我从未来过好了。”
胡蝶说完,便转身要走,却没想到身后有人拉开了院门,看着胡蝶的背影,幽幽开口。
“胡蝶姑娘留步。”
胡蝶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顾桦承,不晓得将自己喊住,是为了什么。
“胡蝶姑娘,若是九娘想要见你,你见还是不见?”顾桦承面无表情,却问的有几分不确定似的。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胡蝶才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若是九娘想要见她,她不会拒之门外的,拒之门外这种事儿,做一次就够了。她不过是希望九娘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何等模样,不过是想要看到九娘脸上的歉意和后悔。可是,终究九娘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还有他们的家庭。
若是非要判定一个对错,大概……便是从前的自己太过依赖九娘。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一直都是那个孟夏花依赖胡蝶多一些,可是说到底,是依赖谁,不过是一种心境。
当初是自己执着,是自己非要扛着花儿的那份活下去的希望。可说到底,其实还是自己想要活下去的。
胡蝶抿嘴,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问道:“是不是九娘现在想要见我?”
“不,现在想要见你的,只有我。”顾桦承似乎笑了一下,可是眼睛还是一丝温度也无。
胡蝶忍不住疑惑起来,不知道顾桦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自己对于顾桦承的印象,始终还停留在幼年时期,顾桦承一脸的狐狸的笑的模样,帮着花儿解围的情景,除此之外,关于顾桦承的一切,不过都是听说。
这个大越享负盛名的最年轻的酿酒师,他的这个人,他的那些事儿,从来都像是只活在传说里。
“胡蝶姑娘,若是无事,不如进来一坐?”顾桦承又道。
胡蝶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比之当年多了几许沧桑,二十好几的年纪还未曾娶妻,莫不是真的要将一生献给自己的事业?对于这个人,自己是好奇的,不管是处在那种角度。一个女子,花儿的朋友,亦或者……是青楼名ji,她对他,十分的好奇。
轻轻地点了点头,胡蝶笑着跟在顾桦承身后,进了酒香的后院。
不同于大户人家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酒香的格局,说得上是标新立异了。只是胡蝶走着,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似乎,顾桦承这样的人,合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似的。
扶桑去沏了茶,顾桦承便带着胡蝶去了小花厅,只是,两个人谁也不曾开口。
扶桑送茶过来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份平静。扶桑说:“师父,关了师妹一天了,可要放出来?”
“我为何关她?”顾桦承瞥了扶桑一眼,饱含威严。
扶桑默默地低下头去,皱眉嘟囔了一句:“夜不归宿,留宿青楼。”
顾桦承又问:“她可认错?”
扶桑叹气:“师妹不觉得自己错了啊,在师妹眼里,她不过是去探访朋友罢了。如何就有师父说的那般严重了?”
胡蝶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顾先生这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不是。”
就连扶桑都觉得顾桦承这是在故意说给胡蝶听,顾桦承却想也不想地否定。看着一脸不相信的扶桑,顾桦承忍不住踹了扶桑一脚。
“我关九娘,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也是今日,我要同胡蝶姑娘说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