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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王世充的想法也不能算错,河阳城确实不利于防守,更不是个理想的屯兵之地。
一场战斗的胜负,不足以改变河阳城的评价,在徐乐眼中看来,这里虽然有个“城”字,实际防御力比神武县都大为不如,就更别说比金墉城。
真要说防御,自己在洛阳城外那两个军寨,都比它更适合防守。
在王世充乖乖把版籍、卷册装上车辆,目送李嫣带领一支甲骑押运车辆离开后,徐乐也遵守约定离开洛阳直奔河阳,充当使者劝说李密。
这一次王世充付出的代价不小,那些版籍卷册本来是他钓着徐乐的饵,没想到鱼没钓到,最后居然连饵料都没了。
虽然玄甲骑并没有趁机勒索,要求更多的钱粮物资。
但光是这批无价之宝的丢失,已经让王世充大为肉痛,何况徐乐要的还不止这些。
你王世充既然说过洛阳城中有的是珍贵药材,徐乐便一口气索要了一批。
名义上是给九娘李嫣压惊补身,实际上是为程咬金要的。
他虽然经过名医诊治保住性命也恢复了神智,但是受的伤着实不轻。
这么一员大将要想快速恢复尽早投入战阵,就离不开名贵药材往嘴里送。
长安城自然也有药物,但是能从王世充手里多刮一些也是好的。
等到王世充发现不光是损失了书籍、财物之外,连程咬金都没影了之后,只怕会气得暴跳如雷。
徐乐没兴趣看他那副嘴脸,趁着还没发作先行离开,自顾来到河阳城外。
王世充请自己出面担任使者,就是想把儿子要回来。
至于条件什么的都好说。
在王世充看来,李密这个使者本身就是条件。
不管是用武力震慑李密,还是李密不顾一切报仇,总之在他们身上起的冲突,就在他们身上解决。
徐乐只要把自己儿子带回来就好,至于能不能抓李密,或者和李密谈成什么结果,王世充已经不想考虑。
在徐乐看来,王世充这也算是一种认输的表现。
知道自己在中原势力消长中,怎么都不可能得到便宜,就只能选择这么个方式。
这是在王玄应兵败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的。
说难听话,自己就算不救王玄应,而是代表大唐来和李密谈判,他难道会拒绝?
别忘了金墉城在谁手里?
主动权在自己,不在于李密,是以只要自己想谈,李密就只能坐下来谈。
是以王世充哪怕明知道吃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谁让他战场上表现丢人,又能怪的了谁?
其实徐乐从没有忽略过河阳,自己之所以没有发兵来攻打,就是知道李密没那么好对付。
这么个奸诈小人到了走投无路那一刻,肯定会有一记极为厉害的后招,用来对付赶尽杀绝的追兵。
就算是玄甲骑对上这一击,也难免付出死伤代价。
为了大业死伤在所难免,不过既然有人替死,自己何乐不为?
对于李密来说,打这一仗也足够了,总不可能真的就凭这一场小胜,就接着打下去。
别的不说,就看看眼前的河阳城,他有打下去的本钱么?
这座城池同样是夯土城墙,可是这城不知是哪朝修的,更不知道荒废了多久。
城墙风化的厉害,上面满是裂纹、破洞。
城头的垛口已经看不出样子,如同狗啃过一样,这缺一块那塌一角,完全没有城墙应有的规制整齐之美。
最重要的是,这城墙实在太矮了。
说难听话,自己若是有心的话,以吞龙的神骏,完全可以直接跳上去。
这么个矮墙能提供多少防御力?
指望这里当根基,那不是疯了?
再说河阳城缺粮,应该是真的。
自己靠近河阳的时候,就被瓦岗巡哨游骑发现,得知自己来意后,这些明显带有惊慌之色的游骑,便带着自己一路来到城下。
从他们身上,可以闻到马肉的味道。
要知道李密现在可不比往日,军马也缺的厉害。
如果不是饿狠了,谁舍得杀马吃肉?
再怎么厉害的军伍,没有粮草供应,也迟早得饿死。
显然这场大胜对于瓦岗的缺粮只是一定程度的缓解,从长远角度看,这河阳就是个绝地。
自己能看出来,李密肯定也能看出来。
就不信他就愿意困在这里一辈子?
这些守军虽然狼狈的很,可是一看到徐乐,全都两眼冒火。
不少人已经握紧了掌中兵器,盯住徐乐一语不发。
徐乐看得出来,这帮人对自己是又恨又怕,各个都想把自己生吞活剥,可没人带头的话是,谁也不敢动手。
如果瓦岗五虎还在,肯定有人要出来讨阵。
管你是来做什么的,先打了再说。
只不过李密自己作孽,曾经猛将如云的瓦岗寨,现在已经没有能出马讨阵的骁将。
“乐郎君?
真没想到,行满小儿居然把你请来为使!”
城门开放,从城内冲出的正是那位勇三郎王伯当。
他手中托着自己那张宝雕弓,可是看到徐乐之后,便连忙将弓挂起朝徐乐拱手为礼,随后就引着他入城。
从他出现那一刻,城头守军的眼神变化看,王伯当于军中的威望显然没有降低反倒是更高了。
在李密兵败之后,军士对他的拥护降到了最低。
王伯当反倒是凭借一身本领以及最近的这场胜仗聚拢人心,成为军将支持的目标。
他若不是忠义之人,这时候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要了李密脑袋,自己邀功请赏。
看来这些残兵败将能够成功伏击王玄应,还真是多亏了王伯当。
李密之所以能容下他,也是因为王伯当的手段厉害。
至于放走九娘的事,也就当作没发生。
这对曾经反目的君臣,如今又恢复了交情。
只不过这种交情是建立在随时可能覆灭的压力之下,等到危机过去他们会如何相处,可是谁也说不准。
徐乐心中想着战马不停,随同王伯当一路入城。
整个过程中两人不曾再有多余的言语,王伯当固然不曾道谢,徐乐也没有提及放他逃走的事。
男儿相交贵在知心,只看行动就知道彼此的心思。
城中原有的民房、衙署都已经拆毁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若干个帐篷。
更多的人则是连帐篷都没有,大白天就躺在地上,身旁放着兵器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死了。
阵阵恶臭袭来,熏得徐乐都不由得皱眉。
唯一一顶像样点的帐篷,便是李密居所。
他此刻正站在帐门外,身上得打扮和部下那些兵士也差不多,都是一身布衣腰间佩刀,看着终于有些像是绿林中人。
王伯当勒住坐骑飞身下马,又朝徐乐示意。
徐乐也不多言随之下马,不用人说便将自己的直刀解下放在马背上。
两名军将凑过来,王伯当却不让他们接手,自己接过缰绳拉着吞龙就走,徐乐则昂首阔步朝李密走去,脚下没有半点迟疑。
“蒲山公,某本想在六合城一睹尊容,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到这里才得相见!这也算是缘分。
咱们命里合该见面,躲是躲不开的!”
李密上下打量着徐乐,半晌之后才点点头:“不愧是徐家子,这份胆色和相貌,谁也没法冒认!徐家人出名的胆大如斗,那些刀山枪林得把戏,我也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请到军帐中详谈吧!”
这军帐其实和普通士兵的帐篷已经没有区别,两人坐定之后案几上各放着一瓮清水,这多半已经是目前李密所能提供的全部招待。
李密也不隐晦,朝徐乐道:“我两次败在你手上,现如今已是穷途末路。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被困绝地难免一死。
河阳城中兵将也和我一般心思,都已经不存生念。
只想着在死之前,痛快的活着!谁若是敢来惹我们,我们便要他的命!规矩体面,那是讲给活人的,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没有用处!我们现在就认一个道理,谁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要谁一起死!王世充的那个废物儿子,我杀了没用,吃了也不够儿郎一顿饭。
他只要肯拿粮食、战马、甲胄来换,就一切有得谈。
可是看乐郎君前来,多半是不肯出这些东西了。”
徐乐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清水,随后冷冷一笑。
端起瓮朝地上用力猛掷!一声脆响瓮碎水流,徐乐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李密见状倒是一愣,连忙道:“哪里去?”
徐乐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既然知道某是徐家人,还来这套把戏,那又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不是要杀人么?
便让我看看你们杀人的本事。
今日徐某赤手空拳身无甲胄,你们用多少人命能杀了我!来,尽管试试!”
说话间徐乐已经来到帐篷出口,可是不等他走出,帐帘掀动,王伯当已经站在门口,挡住了徐乐的去路。
随后二话不说,一拳直接朝着徐乐喉结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