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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天尊,年大将军倒是好威风么,嘿,只可惜啊,这威风怕也耍不得多久了,一场大难就在眼前,而大将军却不自知,可悲,可叹啊!”
年羹尧可不是啥善人,自打从军时起,就没少干杀良冒功的事儿,手下冤魂可谓无数,身上的煞气自是浓烈得惊人,这一发作起来,当真凶戾已极,若是寻常人在此,少不得被吓得个腿脚发软不已的,然则陆鼎盛却是浑然不为所动,但见其满不在乎地摆动了下拂尘,作出一派悲天怜人状地便感慨了起来。
“放屁,本督乃朝廷极品大员,向来站得直,行得正,何来大难之说,尔这狗头,安敢胡言乱语,莫非本督真杀你不得么?”
这一见陆鼎盛还在那儿装神棍,年羹尧当即便是怒上加怒,面色狰狞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朝廷极品大员?哈哈哈……,好一个极品大员!你年大将军与贫道不过都是一路货罢了,皆是听人之令行事的奴才而已,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去,嘿,贫道好心好意前来搭救施主,施主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拿这么些无甚营养的废话来唬人,莫非贫道还真就怕了你不成?”
陆鼎盛也不是吃素的主儿,哪可能会在年羹尧的淫威面前服软的,但见其放肆地大笑了一番,末了更是尖刻无比地讥讽了年羹尧一通,直气得年羹尧牙关紧咬不已,但却是半点都奈何陆鼎盛不得,没旁的,只因双方乃是合作关系,年羹尧还真就无法节制得了代表八爷出面打理诸般事宜的陆鼎盛。
“废话少说,有屁就放!”
年羹尧到底不是寻常人,尽管心中已是怒极,可到了底儿,却还是强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双眼喷火地死盯着洋洋自得的陆鼎盛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拂袖,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森无比的话来。
“无量天尊,好说,好说,年大将军在西安有人,想必应是知晓弘晴那小儿已是率军赶到了罢,不知年大将军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陆鼎盛虽是无惧年羹尧,可也不想真将双方的关系搞得太僵,打了个哈哈之后,也就不再拿话刺激年羹尧,而是作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状地扯了一句道。
“那又能如何?区区两千人马而已,就算战力凶悍,怕也不足为凭罢,别说其不敢来川中,就算是来了,本督自会叫其来得去不得,你个假牛鼻子还是去关心一下你家主子好了,休要在本督面前卖弄那么点小聪明!”
年羹尧早在前日便已接到了西安发来的飞鸽传书,自是清楚弘晴已到了西安,更知晓弘晴一到便病倒了,尽管对弘晴的病倒有着不小的疑心,不过么,却也并不怎么在意,左右西安离着汉中还远,就算弘晴所部全是骑军,昼夜赶路前来,也不是一两日里能办得到的事儿,只消弘晴那头稍有动静,年羹尧处便能及时得到准信,自不怕弘晴能玩得出甚花活来,再者,年羹尧对自个儿手下这三万五千大军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的,自也就不怎么将陆鼎盛所言之事放在心上。
“呵呵,年大将军素来自比武侯,殊不知武侯成也谨慎,败也谨慎,大将军假借联合剿匪之名,悍然率军越境,又盘踞不前,莫非真以为此举能瞒得过人么,眼下新君既已继位,只怕早有小人将大将军给告了,京中之所以无甚响动,不外乎是暂时顾不过来罢了,一旦十四爷不得不奉旨回了京,其手下三十万大军怕是掉过头来便会杀到此处,年大将军莫非真以为你手下这么点兵马能独撑大局么?”
陆鼎盛作为八爷一方的总联络官,这些日子以来,可是没少跟年羹尧打交道的,实际上,年羹尧之所以每日必到武侯寺,也就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等着陆鼎盛前来交换信息,彼此间早已是密谈过多回了的,陆鼎盛又怎会看不出年羹尧患得患失的心理,以前是没甚好威胁年羹尧之信息,为防止将彼此关系闹僵,陆鼎盛自是不敢轻易将话挑明了来说,而今么,弘晴这个“官场屠夫”既到,陆鼎盛可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毫不客气地便点出了个年羹尧最为担心的“事实”。
“放你娘的屁,本督聚兵在此,乃是陕西督抚两级联合发出的剿匪请求,公文手续一应俱全,便是说破了天去,本督也是占了理的!”
年羹尧此番之所以调集大军来汉中,乃是四爷下得死命令,他不敢不从,然则说到要真儿个地举兵起事么,年羹尧却又不免犹豫再三了的,此无他,这可是谋逆大罪来着,没到无路可走之际,年羹尧可是十二万分不想如此做了去的,正是出自此等心理,年羹尧才会在这汉中之地勒兵不前,此际听得陆鼎盛如此放肆地点破自个儿心中的忧虑之所在,年羹尧的脸色当即便难看了起来,不过么,却是没打算让陆鼎盛牵着鼻子走的,这便声色俱厉地呵斥了起来。
“呵呵,年大将军这话跟贫道说没用,终归须得龙椅上那位能点头才成?以年大将军之身份,那位能信么?若是能,哈,那贫道就得恭喜大将军了。”
陆鼎盛今儿个来可是奉了死命令的,自也就不再似往日那般随意,这一句句的话可全都有若利剑般直刺年羹尧的死穴。
“哼,尔不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看看,好生看看,陛下待我年羹尧厚重如山,何尝是尔这等山野村夫能预见者!”
陆鼎盛此言一出,年羹尧立马便勃然作色地喝骂了起来,一边骂着,还一边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本黄绢蒙面的折子,用力地朝陆鼎盛的脸上砸了过去。
“哈哈哈……,这等明摆着是虚言应付的屁话,也就只有您年大将军才会信,嘿嘿,等着罢,你年大将军若是再按兵不动,自有人会提大军来剿了你,到时候莫怪贫道言之不预了!”
年羹尧这一砸虽是含怒而为,可以陆鼎盛之能,却又怎会真被其砸到了脸,但见陆鼎盛的手只一抄,便已将折子半道拦截了下来,随意地翻看了一遍,当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毫不容情地便讥讽了年羹尧一番。
“嗯……”
年羹尧这一个月来,可是没闲着,早先是下死力整军,将那些不听使唤的将领或杀或贬,而后又换上自己的心腹手下,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便已将从川中各地汇集而来的军队拧成了一股绳,自新君登基的诏书传到之日,年羹尧当即便在第一时间上了奏本,以表效忠之心,当然了,本章中颇多试探之言,甚或故意将屯兵汉中之事报了上去,以试探三爷的反应,至于结果么,似乎很好,三爷那头也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派出八百里加急回了年羹尧的折子,内里满是嘉许之言,对此,年羹尧其实也不全信,先前之所以拿出来给陆鼎盛看,其实不过是心虚的一种表现罢了,这会儿听得陆鼎盛这般说法,当即便有些无语了,也就只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了事。
“大将军,时不我待啊,弘晴小儿此番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其既是率了新军前来,用心必然歹毒,此子狡诈过人,若是容其从容部署,后果不堪设想矣,天幸此人病倒在床,此天赐良机也,大将军若是再有迟疑,大事必难成焉,今,若是大将军肯举义旗,一个世袭一等公那是断然少不得的,言尽于此,何去何从,大将军且好自为之罢,贫道就不打搅将军了,告辞!”
眼瞅着年羹尧虽已是无语,却明显还在犹豫之中,陆鼎盛也自无可奈何,最后作了番努力之后,便假作要走人状地一转身,缓步便向殿外行了去。
“慢着!”
这一见陆鼎盛要走人,年羹尧显然是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便一扬手,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大将军还有甚要吩咐的么?”
听得年羹尧叫停,陆鼎盛心中立马便是一喜,不过么,却是没带到脸上来,而是一旋身,面色平静无比地凝视着年羹尧,不动声色地发问道。
“十四爷处可有甚消息么?”
年羹尧并未急着开口,而是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语出谨慎地反问了一句道。
“大将军问得好,十四爷已然整军待发,就等着大将军起兵配合了,只消大将军能将川中、汉中之粮秣运出褒斜道,十四爷便可挥军直奔京师,如此一来,大事必可定矣!”
听得年羹尧这般问法,陆鼎盛心中的兴奋之情可就愈发的浓烈了起来,但见其一击掌,已是激动万分地便道出了实情。
“嗯……,尔且就在此处候着,年某还须得多方调度,有甚消息,回头再说好了。”
年羹尧并未给陆鼎盛一个实话,而是谨慎地交代了句含糊无比的场面话,便即就此大步向殿外行了去。
“厄……”
陆鼎盛显然没想打年羹尧说走便走,一时间还真有些个反应不过来的,张了张嘴,似乎想再多进言上一番,可到了底儿还是没说出口来,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年羹尧走得没了踪影……